马休并没有在人群中发现笛尼梵骑士的身影，只当是人太多了，自己没注意到。

    逃离恩莫城的平民们，大部分都在城下绕了半圈，往西边安塞领的方向而去了；只有很少一部分去了其他三个方向，可能是返回他们的村庄，也可能是去投奔远方的亲戚。如何找到食物活下去，成为他们亟待解决的难题。

    安塞子爵虽然攻破了外城，但是局势对他来说，依旧不容乐观。他的本意是在攻城时，消耗路萨方的实力，杀死大量士兵或者几个骑士，便于后续进攻城堡。

    没想到的是，路萨竟然如此轻易地就放弃了外城，和他士兵们一起遁入城堡中。

    原本城中大量的人口，会消耗大量的物资，是路萨一方最致命的弱点。等城内弹尽粮绝之时，再坚固的城也会不攻自破。这也是安塞子爵最稳妥的攻城计策。

    但现在，路萨他们躲入城堡之后，需要防守的点变少，弱化了他们士兵不足的劣势；人口骤降，每天需要消耗的物资不到之前的零头，几乎不用考虑补给消耗问题。他们还能借助城堡，耗个一两年。

    形势逆转，路萨一方希望继续拖下去，安塞一方希望尽快结束战斗。造成这两种期待的主要原因是：一、军费和物质的消耗；二、总督可能的武力干涉。

    安塞子爵释放了收押的俘虏们，他们只是临时套上皮甲的平民，换不来赎金，还平白消耗粮食。在总督使者的监视下，安塞子爵已经不愿意尝试将他们当作人质进行威胁了。他的想法中，总督奥斯坦伯爵至今没有武力干涉的最大原因，就是没有充足的借口。

    虽然路萨方同样有着军费问题，但是他们是防守方，他和他的下属们、士兵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守不住的话，命都没了，考虑花销是没有意义的。

    恩莫城堡并不大。城墙围了一个圆圈，直径在50米左右，比外城略高。如此，路萨只要找一处制高点，那么城墙上的每一处都在他的狙击范围内。城墙下的护城河，灌满了河水，也会成为攻城方的一大阻碍。

    这不过这些难题都是安塞子爵需要考虑的。士兵们为终于能攻入城池，他们又平安活了一天欢呼雀跃。骑士们的心思早以不在此处，也不愿意再为他们的领主出谋划策。

    马休并没有在城里闲逛，并非是没有兴趣，而是城里的卫生环境实在是令人恶心反胃。原本只是五六千人的小城，硬是被塞了超过3倍的人口和牲畜，封闭式生活了近两个月。

    这已经是一座污秽之城，垃圾，灰烬和人、畜的粪便，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到处都是。随时盯着脚下之时，还要小心墙上、屋檐上沾着或挂着的破布条和废纸，谁知道它们被拿来做了什么。其中以中心广场和教堂最为夸张，已经完全看不出石制地板原本的颜色。文明和秩序已经在这座城镇里消失了两个月。

    营地的位置，从城外转移到了广场上。等新的营地搭建好后，天色已晚。

    城堡的围墙上，一个拿着白旗的士兵被从吊篮放下。他是一个使者，是路萨·恩莫的使者，带着路萨的和平意愿，来与安塞子爵进行和谈。很快，他便被带到了安塞子爵身前。

    勇敢的士兵并没有因为深处敌营而胆怯，恭敬地行李后，昂首挺胸地站立着。

    “尊贵的安塞领主大人，这场冲突已经进行足够久了，已经给双方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我的主人，路萨·恩莫男爵，愿意与您和谈。”

    听到对方称呼路萨为男爵，安塞并没有生气，微微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

    “我的领主的条件是这样的。只要您能在神官的见证下，签署协议，放弃对恩莫领的宣称并赔偿5000利弗尔。那么我的男爵领主愿意释放您的夫人和幼子，与您握手言和，保证既往不咎。”

    如果这场因为无聊的野心而发生的争端，能就此结束，倒也算圆满。

    可惜，安塞子爵对此并不领情，他仍旧觉得是他占了上风。他直接答复道，“如果现在是我被围在城堡中的话，或许我会接受这样的条件。”

    他起身，靠近使者，冷笑道，“你不妨将我的条件带回给路萨。只要他愿意放弃城堡和恩莫城，就可以保留鲁特村，他和下属们可以不用向我效忠，也不需要现金赔偿。我的条件比你主人的宽松多了吧。”

    路萨似乎早已预料到安塞子爵不会轻易放弃，为此指定了第二方案。他的使者并没有犹豫，立刻提出新的建议。

    “大人，您对恩莫领的继承有争议，为什么不采用合法的途径。您完全可以上诉呀。您可以向奈格利蒙的法庭起诉，如果行省法庭愿意将恩莫城判给您，那么我的领主愿意放弃他的继承权。或者您直接找总督奥斯坦伯爵阁下裁定也行。如果这两条都不能令您满意的话，还可以去坎佩尔找帝国议会或者帝国最高法庭。无论是上述哪一个权威机构或者权威人物，做出任何看似不合理的判决，我的领主都会接受的。”

    通过合法的手段来获取恩莫领，是安塞子爵从未认真考虑的，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在脑海中权衡着上诉是否会对自己更为有利。

    安塞在来回踱步时，有了想法，讥笑道，“呵呵，妄图用这种方式来迷惑我。路萨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他早已贿赂了各位大人吧。那么无论去哪判决，结果都只会对他有利。”

    使者转过身，面向安塞，从容地说道，“大人，您多虑了。请您认真思考一下。您是一个子爵，而我的领主，在继承恩莫领之前只是骑士身份。您的威望、财富、社交圈子都是远远高于我的领主的。你觉得，就凭借一个村子的产出，我的领主有能力行贿，连您都要敬仰的那些大人吗？”

    事实也的确如此，安塞之所以要武力解决继承权问题，就是认定路萨既无财富，也无人脉，容易被拿捏。然而，在他发动自己的关系网，希望他的好友们能伸出援手时，却无一人支持。

    毕竟大多数领主都是希望自己家族的传承，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他们天然地就站在了安塞的对立面，不可能支持他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