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战斗方阵中的士兵们，端举着火枪，眼睁睁看着议员之子和他们身后的战友们成片倒下。绣着巨龙纹章的身影，在各个方阵之间跳动，动作娴熟与镇定，宛如农夫在田间耕种。长剑呼啸着划过空气，好似沾满泥土的镰刀，所到之处如砍瓜割麦，无头尸体纷纷倒毙。

    看着逐渐逼近的血影，战斗与逃跑的天平，被恐惧压迫偏向后者。

    上尉们逃跑之前，咒骂了敢与恶魔作对的议员之子，也悔恨于自己巴结贵族的无耻行为，葬送了士兵们的性命。然而，愧疚并没有持续很久。在感受到痛苦的一霎那，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泪水不再涌出，恐惧不再出现。

    方才还信心满满、誓要为议长报仇、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能耐的指挥官，佩里，失魂落魄地看向血腥的战场，跪在了地上。他的双腿犹如灌铅，再也站不起来。手中的长剑也似有千斤之重，无法挥动。飘洒的鲜血落在他的身上，他也有些吃不准自己此行的目的。

    真的是为了替议长复仇吗？还是以复仇的名义，为自己博取声望，为争夺佩里家继承人位置，为自己以后接替议长职务做铺垫？

    是后者。毋庸置疑的是后者。

    他恨同样觉醒血脉的兄弟。他恨不偏爱自己的父母。他恨老眼昏花的议长和议员们。他恨巴结自己，没有立场的上尉们。他恨有着相同目的，且已死去的同伴们。他恨鲁伯特和阿方斯两个议员，没有舍命阻拦。他恨眼前如同恶魔般血腥屠戮之人，恨眼前之人的实力强大，恨眼前之人抢了本应属于自己实力和好运。

    唯独，他不恨他自己。

    年轻的佩里，在心中发着最毒辣的誓言，诅咒所有人，诅咒不庇护他的诸多神祗。他的诅咒声，如同灭世雷霆，震耳欲聋。他的怒火，如同爆发的火焰，喷涌最炙热的岩浆，摧毁万物。

    然而，躲在塔楼窗户后的范巴德家成员，只看到了瑟瑟发抖的佩里，看到了连屁都不敢放的失败者，看到了他们自己花钱免除的厄运。血腥的画面，犹如汹涌的海浪，摧枯拉朽地毁坏了他们才筑起的仇恨堤坝。刚上任的范巴德家主，瘫坐在地板上，靠着窗户下的半墙，脸上的表情在恶心、恐惧与喜悦之间不断切换。

    鲁伯特、阿方斯二人腹中翻涌，弯着腰，呕吐得有些虚脱。战场上士兵已经倒下一半，他们有心阻止，却又清晰地记着被要求闭嘴的命令。万一惹火烧身，牵连至自己家族呢。两人不敢行动。此刻，他们切实地明白了家族的谏言，和气生财。他们针对难民、只是会殃及德维尔家的邪恶计划，还没执行，便遭遇如此劫难。为什么会有提前报复这种事，还出现在他们头上。他们以眼神交流，希望同伴能给出答案。

    躲藏起来的安德烈，终于明白他早先发现马休的怪异之处，嗜血。不同于常人对杀戮、鲜血的逃避与惧怕，外表阳光的马休喜欢这种变态行径，且疯狂追求。逃跑的士兵，会成为优先攻击的对象，被迅速追上，死在剑下。看着飞舞的血红身影。他觉得，不杀光所有参与者，马休是不会停下来的。

    思考的片刻时间，又有大批士兵被斩杀。感受到两位同伴的拉扯，视线交汇，安德烈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试试吧，但愿马休此刻还认得自己。

    虽然胆颤心惊，但安德烈仍然选择站了出来，两位同伴颤颤巍巍地跟在身旁。

    “伏地投降者，不杀。”光明主教大声呐喊。劝杀，成了劝降。但其余两位主教仍然选择效仿安德烈的做法，竭力呼喊。

    士兵们看到死神身影会忽略倒地的战友，纷纷选择效仿。只一小会儿，断臂残肢间，除了马休自己，便属佩里最高。血影的动作慢了下来，也随之转向后者。

    “结束了，马休，都结束了。他们都投降了。”安德烈看到马休停手，准备凑上前去。血红的剑影，斩下最后一颗头颅后，马休望来的血腥目光，让他惊惧异常，向后倒去。幸亏被身后的同伴们及时扶住。

    一切结束，马休打量着手中的霜寒，血液一甩而去，没有缺口，也没有裂纹。虽然依旧是脏兮兮的土棕色，杀伤效率也不如大剑，但它是把好剑。

    周围的尸体上，竟然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布。无奈，他从次元袋中取出一张洁净的抹布，认真擦拭完手中长剑每一处，然后才收剑入鞘。虽然剑身上并没有血液可擦，但这是一种仪式，对武器的尊重。

    不如欧若拉海滩的鱼人之战，数量少，反抗少。马休感到有些遗憾，已经投降的，又丝毫提不起兴趣。他看着鲁伯特二人，质问道，“这才4家，算上你们3家，也该还有5家才对。告诉他们，不要客气，我就在这里等他们。”

    听到问询，鲁伯特不敢耽搁，来到喷泉边，挤出一丝笑容，恭敬地答复正在池中冲洗血液的红人。“大人威武，他们定不敢造次。如果大人需要，我这就派人喊来那5家的代理主事者。”

    “哦？那5家的家主呢，不在卡莱吗？还有刚那4家的呢？”马休疑惑道。之前听到的那个杜威家的家主就不在卡莱。

    “都不在，被前议长派出去公干了，今早走的。您早来一小时，或许都能遇到的。”鲁伯特低着头，开始说明议员们正在执行的任务，以及卡莱收到帝国内战战报。

    马休沉吟片刻。他也是才刚刚从萨文卡尔总督那里获得最新战报，卡莱这些男爵议员们竟然也有。虽说不是最新的，但议员们的战报内容也相差无几。看来卡莱市不仅仅只是商贸发达那么简单，情报能力也不容小觑。不愧是传承千年的城市、家族。就是战斗力太差了点。

    “哦，对了。两位大人，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呢。我是马休·德维尔，一名帝国骑士。实在是太失礼了，还请恕罪。”马休微微欠身，以示歉意。

    两位议员错愕不已，旋即报上姓名，鲁伯特家主科迈德，阿方斯家主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