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我也想当太子

第五十五章 玉河先生

    且不管周德远等人如何辩解,盐工暴乱一直持续到凌晨,死者达到十五人,伤者不可胜数。原因也查出来了,仅仅是两名盐工家的小孩抢肉吃,进而引发了成人之间的口角,乃至此次变故。事情看起来与几家私人股东无关,但段然对他们再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了。

    这件事一直处理了三天,段然频繁地亲自去到诸多盐工家里拜访慰问,盐工们却依旧若无其事地休养或上工。从滁州到定远,经历了如此多次的民众动乱后,段然对滁州一地百姓的性格有了深刻的认知,真是斗争性十足啊。

    待盐场大抵平静下来,蒲山又鞍前马后于段然身侧,仿佛是赔罪似的,这几日只带段然去欣赏一些自然风光。

    说是大金山,却不过只有一片不大也不高的丘陵,山腰处,坐落着名为“滴水寺”的古刹,段然入内供上了几支清香。

    山脚下,几处村庄错落有致,唤作青山乡。段然起初还以为是当地人口音问题,觉得应该是金山乡才对,再三确认后,却得到了这样的答案:“金山是金山,青山是青山,一个是山,一个是乡,不一样的。”

    段然问蒲山为何会有这样的差别,其人也无法作答,只说自古以来如此。

    至于这几处村落的名字,也都朴素,分成两类,一类是以集聚村民的姓氏为名,像什么靳家岗、高岗、杨家,另一类则是地理因素,比如靠山、拐岗、大塘等等。

    虽说叫靳家岗,其村民却不止一姓,靳氏族人集居在村东,称大户,刘氏族人大抵住村西,称西户,两户以一条南北向的小河为界。

    沿河边小路一直走,段然明白为什么这村子要叫靳家岗了。大户靠近通往村外的大路,一路看过来,似乎成规模的院子或瓦舍也多一些。向西走去,段然只觉得越来越荒僻,路边的杂草树木更多,走不了多远便能看见前面已是农田了,田边还能瞅见几座坟茔。

    心中已是了然,想必靳氏确实要更强盛一些吧。

    西户也不是没有大家,早在百步前,段然就看见了一座占地颇大的宅院,只是这宅子房檐上支着白幡,房檐下挂着白灯笼。

    原本段然是无意打扰人家治丧的,但当看见门口站的的一人时,便不得不去了,这人他见过,是刘玉海的家仆。

    不用想,这正是刘玉海口中前不久刚仙去的“玉河先生”的灵堂。

    蒲山先是派人过去通报,不久后,那小厮便赶上来邀请段然一行人前去吊唁。

    走到门前,段然先是一阵不悦,按理来说,以玉河先生的履历,刘家祖宅门前,也该立上一座阀阅才是。

    刘玉海站在门口,带着歉意地向段然拱手:“家里丧事,竟还惊动了县尊和刺史大人。”

    段然指着门檐上的“刘府”牌匾,问道:“我在邺城也见过一些进士之家,他们可是将这四个字高高挂起来的。”

    “这、这……”刘玉海颇是尴尬。

    刘府家原来阀阅牌匾都是不缺的,只是荆国灭了以后,刘玉海却不止他这荆国的“进士之家”又该如何自处了。段然对刘玉海好言劝慰道:“家里能出个进士不容易,何况是玉河先生这种大儒,正该摆出来光耀门楣才是。陛下早就说了,荆国的功名我们大夏也是认的。”

    刘玉海听了这话,连忙吩咐仆人去将那些物事取出来,大有一副要当着段然的面挂起来的意思。

    段然摆了摆手:“为你哥哥治丧要紧,这事等晚些再办不迟。”

    刘玉海又连忙点头称是,却并未叫回那些家仆。

    行至堂中,此时刘玉河早已下葬了,段然因此无法瞻仰他的灵柩,只好在其灵位前上了几支香,牌位上是“家兄刘玉河灵位”这几个字,案上也没别的什么记载了刘玉河生平的物件。段然心中有些黯然,转身便与刘玉海、蒲山等人聊一些刘玉河的生前过往。

    见堂外院中十几个仆人围在一团,有人抱着那“进士之家”的牌匾,有人举着那写着刘玉河履历的阀阅,热热闹闹地挤在府门前。

    这时候,一个童子从门外闯进来,对那群奴仆们拳打脚踢,口中辱骂不休。段然指着他问:“这是谁?”

    刘玉海看了一眼,一时间面容僵硬:“是在下的侄孙,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爱胡闹的。”

    “侄孙?”段然很好奇:“是玉河先生的孙子吗?”

    “不是的。我二哥此生未娶,没留下后人,这是我三哥刘玉湖的孙子。”

    段然这才知道,刘家兄弟四人,以“江河湖海”四字为序,刘玉江早夭,刘玉河这个二哥乃是活下来的兄弟几人里最年长的。

    段然走到堂外,一手揽过那孩子:“小兄弟,你叫什么?”

    “你跟刘玉海那王八蛋在一起,你也是王八蛋,我不告诉你。”那孩子语出惊人。

    段然和刘玉海都一脸尴尬,最后,刘玉海开口说道:“孩子叫刘学飞,这名字还是老夫取的,平时对他严了些,这时候记恨我呢。”

    “我叫刘学河,不叫刘学飞!”那孩子只叫嚷道。

    “好好好,不叫刘学飞,叫刘学河。”刘玉海哄道,转而看着段然说:“这孩子是我二哥带大的,自小就崇拜我二哥。”

    段然被这档子事逗起了兴致,拉着刘学飞的手问:“你二爷爷住哪个房间啊,能带我去看看吗?”

    刘学飞起初不搭理段然,随后脑筋一转,往门外走去,说:“那你跟我来吧。”

    跟着走了许久,靠近山林的一条溪边,有一座小茅庐,刘学飞指着它:“这就是我们住的地方。”

    刘玉海紧赶慢赶跑过来:“这是我二哥读书时亲手搭的草庐,现在这孩子常常跑到这来。”

    想想几十年前,风华正茂的刘玉河,搭下这草庐,在里面日读经典、夜抄美文,终于进士及第,光宗耀祖。再之后宁可回到这里结庐而居,也不愿仕宦荆国,又是何等的洒脱。难怪其人能够在这家乡,得一“玉河先生”的名号,为后人敬仰学习。

    段然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