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催场的同学，在听到乔雨的回应后，连忙越过人群走到近前，从手中的一叠A4纸中抬头。

    先是看到淡蓝的轻柔裙摆，然后是素白束腰，鹅黄披帛，绣花衣襟。

    那都是常见的汉服样式，找个好点的服装租借店，都能挑出一大堆古装华服。

    何况面前的装扮太过素净，服饰并不华丽，他自然没什么好惊讶的。

    然而，他继续上望，直到完整看着这古装美人，那股子清贵的气质突然就扑面而来。

    他怔了好半响，才不确定地问：“乔雨同学？”

    乔雨轻“嗯”一声：“现在去候场吗？”

    声音淡然柔和。

    ……

    灯光自昏暗中缓缓显现，低缓流畅的音乐声随之响起。

    乔晴回到观众席的座位上，兴奋地抓着旁边洪石头的手臂。

    “开始了，开始了。”

    洪石头脸上带笑，握着乔晴的小手。

    乔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安静地看着舞台，手却是任他握住，没有收回来。

    他们的位置很好，除了前排的特殊座位，算是最好的位置之一了。

    而在他们不远处，就是莫文。

    他并没有坐在舞台中央的前方，反而坐在靠过道一侧，方便走动的地方。

    无声的干冰，化作烟雾，蔓延在舞台中，铺满地面。

    一轮昏黄的圆月，挂在舞台后巨大的拼接屏上，抢夺人眼。

    月下是巍峨的高山、庄严的殿宇，一匹白练倾泻山峦。

    清风拂袖，衣袂飘飘，美人举手回盼，仙袖飘舞，清秀窈窕。

    秀足在云霞间嬉戏，越过那山，跃过那殿，趟过那水，仙姿渺渺。

    云霞聚了又散，一挥袖，一转身，荡漾起无边的烟波。

    几不可闻的脚步舞动声，隐没在音乐中、雾气里，轻灵的纤影柔软无骨，仿佛真如仙人，飞临人间。

    只因足下轻点，水波荡漾，往远处扩散，涟漪阵阵。

    也许是这水的诱惑，又或者夜色的迷人。

    美人临降，不愿离去。

    旋转着，旋转着，腰肢纤细，素袂飞扬，似与这山水融为一体。

    素手轻拂间，足下的水，顶上的月，揽入怀中。

    美丽微眯的妙目，浅浅勾勒的唇瓣轻扬，遥望观众席，匆匆一扫间，引得心神无数。

    再回首，美人已是一片飘带划过长空，归去。

    观众竟隐隐生出失落之心。

    美人的恩眷果然是不能长久的吗？

    镜中花，水中月。

    天不再是天，地不再是地。

    只有中间那抹倩影逗留在视线中。

    纤腰流连人间，却抵不过世事几何。

    流连流连，又何曾真能留恋？

    顾盼间，已是云中仙，月中奴，美目哀愁，凄凄怨怨，情难求。

    广寒月冷，清梦无形，良人再难聚首。

    常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良缘难觅，好梦难求。

    谁又明白她心中所想？

    人间清辉，美人揽月。

    为何独怜幽梦？

    骤舞与骤停间，无缝衔接，舞得肆意，静得凋零。

    舞台上的月色清冷，美人霓裳婀娜。

    观众定定地注视着舞台上那道飘然若天上谪仙的倩影。

    太美了，也太像了。

    尤其是那种清冷与华贵的气质，游离在所有人之外，独自孤赏。

    他们总有种感觉，那本就是谪仙降临，以人拟之，岂非褒渎？

    不然，为何她一举手，一投足，竟似有无限的吸引力，牢牢锁着大家的视线？

    此时，一轮巨大的圆月无情临近。

    圆月上坑坑洼洼，或明亮或暗沉，却看不真切。

    一道卓越仙姿出现在圆月之下，抬头望月，皓腕轻送，隐隐约约，恍恍惚惚。

    素手掬月，清辉弥散。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年年岁岁，在这不胜寒之高处，依旧清影独舞，然人间再难寻觅。

    朱阁仍有月儿轮转，绮户外仍有昏黄陪伴。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舞台重新归于昏暗，音乐重返寂寥。

    美人无需目送，已消失在邝月之巅。

    舞台下没有丝毫声音，似是无人空屋。

    片刻后，鼓掌声骤然爆起，响彻一片。

    连看过很多次练习的乔晴，也收回被洪石头紧握的手，站起来，拼命鼓掌。

    果然，私下练习也好，集中彩排也罢，都比不上正式表演的撼动人心。

    洪石头却是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神情变幻不定，充满疑虑。

    走道边的莫文，在大家都没有注意间，已是不见人影。

    “洪大哥，我去后台找小雨。”乔晴放下手，满脸激动地对洪石头道。

    洪石头皱眉沉思，随口应道：“好，去吧。”

    “嗯！”

    乔晴转身，一路对旁边座位上的观众说着不好意思，让让，退到走道上，然后躬着腰，噔噔噔从侧门出去，往后台跑。

    来到后台，乔晴等待片刻。

    乔雨从换衣间出来，脸上的妆容全部卸掉，这是舞台妆，等会音乐节更像是院系内的学生秀，不太合适，索性就素颜好了。

    反正她的素颜也比大部分人的妆容漂亮得多。

    她只是在唇上浅浅涂了一抹口红，一头秀发全部放下，身上也换上一套纯白的礼服。

    这是她等会院系音乐节钢琴伴奏要穿的礼服。

    一袭白色的网纱长裙，裙摆下部绣着白色枝叶图案。

    上半身是偏古风的设计，立领，繁复的白色刺绣，锁骨斜下方装饰着斜襟，衣襟上两对盘扣相握。

    玉臂被纱质绣花中袖包裹，袖子的长度刚好挡住手弯上的伤势。

    乔雨出来，看到乔晴，顺便将一个手提袋交给乔晴。

    “姐，你等会表演完之后，要去退服装吗？顺便把我的一起退掉。”

    乔晴接过手提袋：“嗯，好。你现在要过去院楼了吗？”

    “嗯，我打个电话问问安安在哪。”乔雨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安安，在哪呢？”

    可惜后台这边太吵了，安安那边好像也挺乱的，她说话声音又很小，都听不太清楚。

    乔雨挂掉电话，发起信息。

    等了一会，都没收到安安的回复，算了，还是直接去院系吧。

    “姐，我先过去了。”

    “好吧。”乔晴跟乔雨告别后，返回观众席。

    乔雨一路往后门走，总觉得周围的同学看她的眼神怪怪的，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她走到门口，用手轻拢又长又直的乌黑秀发，将它们从脖子两边拉到身前，气质充满书香缱绻。

    天上的圆月，已经缺了小小的一角。

    门外的路灯从礼堂后门一路延伸到校道上，阵阵喧嚣声、鼓掌声，从礼堂中透壁而出。

    路过的同学，时不时把目光探向礼堂大门，却没有进去。

    这个时间，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多。

    各个院系都举办着不同的活动，社团也有专门的计划。

    同学们都可以找到各自感兴趣的点，就算真的不感兴趣，也可以出去逛逛或缩在宿舍躲清闲。

    也就只有一些成双成对的情侣，才会依旧在漆黑的夜里，到处闲逛或是促膝而坐。

    乔雨在离后门还有几步的位置停了下来。

    她拿出手机，好整以暇地查看着手机。

    通讯号上依旧没有安安的回复。

    她闲适地将带红点的消息都扫了一遍，才将双肩包取下一边，拉开拉链，将手机仔细地放回包里。

    然后将书包带重新挂回肩上。

    背后的双肩包，看上去跟满身的白色优雅长裙一点都不搭。

    再次捋了捋长发，她脸上挂着莫名的笑容，准备妥当后，抬步跨出礼堂后门。

    就在她步出后门，踏上门外平台的一瞬间，一道疾风从右边侧扑而来。

    她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双眼笑眯眯中，竟闪现摄人的光芒。

    然而还没等乔雨有什么动作，又从左侧蹿出一条白色的修长身影，双手轻架，挡住来袭者的攻击。

    好家伙！

    这两人是早就埋伏在这了吧？

    不然哪那么巧！

    乔雨抬起的腿，稳稳地往回一收，后退几步，不走了。

    门外平台太小了，两人根本施展不开，白色身影手肘横顶，将袭击者逼下平台。

    两人纵身一跃，在空地上就斗了起来。

    路灯的亮度不大，但要来看清来人，足够了。

    不出所料，来袭者果然是洪石头，而阻挡者，竟是莫文！

    那个叫程力的保镖又没有跟在身旁。

    这次只有莫文单独应对洪石头，他怎么可能是洪石头的对手。

    洪石头轻轻松松就化解掉莫文的攻势，一个跃身，又朝乔雨攻来。

    他的身法极快，一掌就朝着乔雨的面门拍来。

    然而乔雨却是身形未动，仅是缩肩，头部往一侧让开几厘米，以毫厘之差避过洪石头的一拍。

    手掌是避过了，可洪石头雄壮的身体没有任何减速地撞击而至。

    以乔雨的小身板，真让洪石头撞中，无疑于被头愤怒的公牛犁过，娇柔的身躯是万万承受不住的。

    乔雨好像被吓到一样，险之又险地幸运避过掌攻后，就愣在原地，双脚连位置都没有挪动过。

    眼看着洪石头就要撞上来，可还没等真撞，莫文已在千钧一发间冲到洪石头身后，一抹寒风，直刺洪石头后脑。

    这是攻敌之必救！

    莫文拳中隐藏的不知道是什么武器，在灯光下也没有任何的反光，反而是带起的风声，相当锐利。

    洪石头头皮隐隐发麻，心头警兆突生。

    他可不敢赌莫文伤不到自己，更不敢赌他不敢下手。

    只好侧头让过，反手擒向莫文的手臂。

    莫文趁着洪石头回挡的间隙，一个旋转，挡在了乔雨面前。

    贴近的脊背，离乔雨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乔雨甚至能感受到从莫文身上散发出来的热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