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兰亭序
节目进行得很快。
在报幕声中,莫文、乔雨两人来到舞台上。
舞台正中的乔雨,一身洁白的新中式礼服,头上还没有放下来的簪子,插在盘发中,一抹碧绿色的流苏摇曳在发鬓间。
斜后方的钢琴前,坐着白衬衫、黑色休闲裤的莫文。
两人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莫文双手伸到琴键上,灵活而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
他们今晚的表演曲目是《兰亭序》,不同于原曲中的编曲,有众多乐器的修饰。
此时,只有钢琴这一种乐器伴奏。
随着莫文的弹奏,却并不显得单调乏味,反而有了一种集中归一的凝聚。
跟原版不同,莫文的音调起得比较高。
毕竟原版是男声,而现在唱歌的是乔雨,为了适应乔雨的声线,他们进行了一些小调整。
“兰亭临帖,行书如行云流水。
月下门推,心细如你脚步碎。
忙不迭,千年碑易拓,却难拓你的美。
真迹绝,真心能给谁。”
乔雨的声音轻启,以头声为引,以气声修饰。
轻轻柔柔,把书香、墨香娓娓道来。
似乎有画面,自这柔和的声音中呈现出来。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书桌。
修长的手指,握着毛笔,在帖子上挥洒,写就一副缱绻雅致。
随着最后一笔的落下,毛笔搁在笔山上,人影站在窗棂前,怔怔出神。
似在遥望小路尽头的柴门,又像是在想着什么。
莫文手指飞扬,琴键上的黑与白,弹跳飞跃。
又来了。
每次乔雨唱歌,她的歌声中,总会有一种穿透力,直入心底。
刚才排练,还不觉得,这时真正站到舞台上,那种感觉又来了。
“牧笛横吹,黄酒小菜又几碟。
夕阳余晖,如你的羞怯似醉。
摹本易写,而墨香不退与你同留余味。
一行朱砂,到底圈了谁。”
若第一段的主歌,让人惊艳的是画面感。
那第二段,就是真正让他们这些音院学生震惊了。
尤其是那句“而墨香不退与你同留余味”,处理得十分巧妙。
声音从平衡,到轻,再到平衡,然后“留”字的突然拉紧,声音集中度瞬间拔高。
乔雨不是学舞蹈的吗?
最多就是兼修音乐表演专业。
以前也没听说她的声乐特别出色啊!
莫文听着台下观众的哇然,嘴角微翘。
这样就“哇”了?
那下面不是更让人惊艳?
果然,副歌部分徐徐展开。
“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回。
悬笔一绝,那岸边浪千叠。”
出色的唱功真有如千叠浪,爆发而出,声音的共鸣几达顶峰。
但又不会让人觉得双耳刺痛,反而有种共情的震撼。
眼前仿佛真有悬崖而立,叠浪千重,猛然拍岸,应接不暇。
现场只是一个简单至极的舞台,却像是身临巨浪,丝丝水汽弥漫。
“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
而我独缺,你一生的了解。”
莫文心中一跳,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情绪缠绕,他抬头望向乔雨。
乔雨感觉到那股强烈的视线,转头回望,唇畔带笑。
清澈的眼眸变得幽深,不可窥探。
原以为是一个普通的艺术生,走近了才发现,完全没了解过。
现在窥得一角真实,是不是就能揭开迷雾?
两人的对望,被台下的摄像机忠实地拍摄下来,录入镜头。
离舞台不远处的一个男生,失神地望着如同一对璧人的两人,眼里没有了光。
台上的两人,没有兴趣关心男生的心情。
紧接而来的戏腔将大家带入了更加惊喜的节奏中。
听得人头皮发麻。
“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回。
悬笔一绝,那岸边浪千叠。
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
而我独缺,你一生的了解。
……
我独缺,你一生的了解。”
重复的两段戏腔结尾,余韵缭绕。
将相爱不相识的情绪诉说得淋漓尽致。
“……
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回。
手书无愧,无惧人间是非。”
无愧,就真的能无惧人间是非了吗?
人间总总,又有多少是人力、人愿所能挽回的?
随着又一个高难度音的出现,C5到D5再转回C5,歌曲也来到了尾声。
“雨打蕉叶,又潇潇了几夜。
我等春雷,来提醒你爱谁。”
和缓而温柔的声音诉说,为这一曲落下了帷幕。
似是无奈,也似是随风而逝。
热闹的院楼中庭,寂静可闻,大家都怔怔看着台上两人。
眼中茫然,还沉浸在歌曲的情绪之中。
莫文手指落下最后几个音,缓缓收回。
他沉默地坐在琴前,双手置于膝上,脑海里回荡着的都是一幕幕的画面。
乔雨歌曲的情绪感染力太强了。
明明她的歌声中有个很致命的缺点,就是情感表达太薄弱。
好像歌者是个无情的唱歌机器,唱功一绝,却不知道情之为何物。
可当她仿佛有魔力的声音响起,众人就都不由自主地陷入她声音制造的境界之中,难以自拔。
很矛盾。
刚才还在拼命吃的小胖子,早就停下了动作,目光没有焦距地目视前方。
他旁边,脸色苍白的男子也怔怔无言。
片刻后,观众才陆续从歌声的意境中挣脱出来。
“极品!极品啊!我一定要把她拿下来,让她天天给我唱歌。而且只唱给我听。”
不知道想着什么,脸上都是怪笑的李日朗,语气十分坚定,连肚子上的疼痛都忘记了。
莫文、乔雨从台上走下来。
李日朗连忙赶上去。
“乔雨!”
李日朗整了整衣衫,脸上勾起一抹笑容,看上去人模狗样的。
可惜脸上的苍白和眼下发黑、眼中泛黄,让乔雨一见就心生厌恶。
莫文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转了一圈,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
“这不是李少吗?怎么有兴致来看我们表演?”莫文笑吟吟道。
李日朗根本就没留意伴奏的是谁,他一心只看美女去了。
谁会关注一男的?
听到问话,才将注意力集中在莫文身上。
这一看,让他讶异起来。
“莫总?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市?怎么都不打电话给我?我还欠你一顿饭!”
“没办法,我这不是来得匆忙,要给小雨伴奏吗?明天就得赶回去。”
莫文语气亲昵,一副是特地赶来,就为了给乔雨伴奏的样子。
说着,望着乔雨,眼神尽是宠溺和温柔。
乔雨神色不动,脸庞微微下垂,一副羞怯的模样。
只是李日朗没有留意到的是,乔雨隐晦地白了莫文一眼。
若李日朗知道两人都在演,不知道会不会怒骂一句“戏精”!
“哈哈!是吗?那真是可惜了。”
李日朗嘴唇开合,神色极不自然。
心里大骂:“怎么回事?我不就是出国了一趟吗?不是说她们身边没有其他男人出没吗?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两个人?”
那个壮男……惹不起。
莫文……也惹不起。
艹!
李日朗家,如果单纯拼商界实力,也不比莫氏集团差很多。
若说莫家是顶尖豪门的话,李家起码能算得上是一流。
但莫家不仅在商界影响力巨大,在政界也有不俗的实力。
莫文的伯父,莫四海,就是一位高层人士。
可惜他的儿子,莫震,也就是莫文的堂兄,对从政不感兴趣,入了莫氏集团。
他自己虽不从政,却是找了个从政的妻子。
而且,听说莫家老爷子莫通辉,在年轻的时候身份也很不简单,战友众多,只是后人都没有再走那条路。
那一代人的逐渐离世,他的影响才开始下降,可只要他还在一天,莫家就等于有一根定海神针。
李日朗一肚子闷气,也不得不咽下。
为了两个女人,不值得。
……
琴岭。
深山之中,一栋百年老宅。
周边连一条路都没有,都不知道老宅的人是怎么跟外界联系、采买物资的。
除了这栋老宅,再不见其他人家,别说人家,连人都没见到。
深山老林的,这里已经不是人迹罕至了,而是直接就人迹不至。
宅子后方是一个后院,有一口水井,几根晾衣杆上,挂着几件衣服。
后院出去,就是一大片的田地,田地上的作物长得特别粗壮精神,看来被照顾得很好。
旁边用高高的栅栏围了一圈,里面圈养着一群鸡。
完全是自给自足的生活。
绕着老宅转一圈就会发现,这里竟是没有丝毫用电的痕迹。
现代社会,居然还有离得开电与网的?
宅子面积不是很大,只有四个睡房。
厅堂的摆设也很简单质朴。
四个房间中,第一个房间,似乎是杂物房,里面用架子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物品。
第二个房间,应该是个孩子住的,有张小书桌,书桌上有个书架,摆着些大学的旧教材和相关书目。
房间收拾得很整齐,可长久不动的布置,让居室内缺少了些人气。
第三个房间,里面居然是一只狐狸,而且还是一只少见的,浑身赤红,没有一丝杂毛的狐狸。
它的体形巨大,比正常的狐狸大多了。
毛色非常亮泽。
正趴在床上闭目休息。
是的,它正在床上,而不是在窝里。
第四个房间,是一对夫妻的卧室。
一扇窗户对着后院,窗户此时关闭着,隔绝了内外,只有阳光从窗外洒入。
房间正中是一张四方桌,摆着两把椅子,一侧是床铺,另一侧是柜子,不是衣柜,就是放置物品用的置物柜。
床、桌椅、柜子,可以看出是同一种木料打造的,十分结实。
手工并不华美,没有其他装饰,就是简简单单的造型。
可以看出已经使用了很多年,也许就是曾经的主人亲手打造,然后传了下来。
屋子里另外还有个梳妆台和衣柜,样式跟其他的几件实木衣柜不同。
虽然都是实木的料子,但里面充满了工业化的味道。
大山大岭的,商家怎么送货?
靠人抬?
而且还是一边开路一边抬的那种?
不然怎么把两个大家伙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