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苏斓曦对婆婆有了意见。或许是因为她总说自己肚子里怀的是女孩，或许是她给孩子准备的尿布都是又黑又旧的破尿布，或许是她什么钱都跟王青山要，或许是她总是在客厅里叽叽喳喳跟王青山说悄悄话，或许是她在医院里总是睡觉、抽烟，自己尿袋满了，坠得很疼也不管，或许是她对孩子不上心，经历过这些之后，苏斓曦变了，从那个甜甜糯糯叫妈的儿媳妇，变成了一个冷脸的人，认清了一个真相，婆婆终究不是妈。

    王青山一直忙于生意，几乎没有在医院守过苏斓曦一天，来了也只是摸摸她的脸，逗她笑笑。她想要的陪伴、守护、帮助和爱，一点都没有。

    “怎么还不如流产的时候陪伴得多？”苏斓曦弱弱地抱怨过几句。

    “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现在这一大摊事没人替我啊，我得干财务、行政、司机、业务员、采购等各种工作……”王青山无奈地说。

    原本有些抑郁的苏斓曦，更加想哭。

    “恶露这么多，家里人怎么不给你清理啊，多味啊，你不难受吗？”来查房护理的胖护士掩住鼻子，头扭向一边说。

    苏斓曦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老公和家人与别人的区别，而真正让她崩溃的竟然是一顿饭。

    那天，妈妈苏大英带着她的亲姨，也就是苏斓曦的姨姥姥来看她。姨姥家离医院很近，顺便带了点产妇能吃的饭过来。

    苏斓曦觉得那是自己吃得最好的一顿饭，那小米粥熬得金黄粘稠，还煮了十几个鸡蛋，很好剥皮，反观这些天吃得饭，简直勉强下咽，婆婆做的鱼汤，漂着油花，实在喝不下去，只硬着头皮喝了几口，就借口伤口疼不喝了。

    真正爱一个人，就会用心对待吧。

    “斓曦说要减肥，生完孩子后只吃油菜。”婆婆很有话说。

    苏斓曦最欣慰的时刻，可能就是看着儿子的小脸和滴溜溜转的眼睛，跟他说说话。

    “儿子，我是妈妈，叫妈妈。”她用普通话笑着跟儿子打招呼。病房里的人都说她素质高、文化高，当听说她是大学老师时都羡慕不已。只有婆婆王彩凤不知足，说她矫情，都两天了还怕疼不敢下床，连奶都没有。

    苏斓曦的乳头内陷，孩子吸不着奶，再说喝惯了大眼儿的奶瓶，也喝饱了，不想再费那个力气去吸奶。

    苏斓曦的大姨妈建议，可以让王青山帮孩子把乳头吸出来，还埋怨苏斓曦洗澡的时候怎么不自己往外拽拽，早让王青山吸出来也行啊，苏斓曦没想到还能这样啊。于是，苏斓曦和婆婆坐在病床上，王青山蹲在床下使劲吸她的乳头，累得脸红脖子粗，苏斓曦又害羞又感到伤口和乳头疼，最终还是放弃了。

    就这样，婆婆说，不吃母乳更好，省得断奶，上班后喂奶粉更方便。

    出院的日子很快就到了，王青山给苏斓曦买了一整套又肥又大的长袖睡衣，还买了一顶蓝色的仿牛仔圆帽。

    苏斓曦坚持要搬去新家住，不想让儿子王赫一出生就看见单位出租房破破烂烂的环境。王青山开车载着她和孩子、王彩凤一起回了趟单位宿舍，拿被子和日用品。

    车就停在一棵树下，苏岚不方便行动，在车里等着，突然看到柳旭推着自行车从外面进入小区。他没有什么变化，苏斓曦却感觉自己像得胜的女将军，她已经是一个家里有车、生了男孩的“成功”女人。人都有这样的虚荣心吧。

    住进了新房，苏斓曦才发现生活的不便。新家离王青山的店很远，作为一个刚刚学会开车的新手，他开回去要接近半个小时，作为一个买国产车还需要贷款的家庭，油费对他们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王青山为了节约时间和金钱，只好早出晚归，只回来睡个觉。

    大部分时间都是婆婆王彩凤和苏斓曦单独相处，总是做菜花、油菜等青菜吃，还一直抱怨这边买菜不方便，菜价贵。苏斓曦听着，更吃不下去了，吃得跟兔子一样，也下不来奶。

    苏斓曦当时很单纯，压根没往钱那方面想，她的工资很低，都放在工资折上，而且还要还房贷，只有个几千块钱，全部交给王青山保管了，自己也不能出去取。而婆婆王彩凤的租房费，差不多都补贴在这个家里了，王青山一分钱都不给她。

    苏斓曦一门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查了手机，知道了母乳喂养的好处，就想饿饿孩子，让孩子吃母乳，还让婆婆买来吸奶器，忍着疼痛把内陷的乳头吸出来。

    孩子饿得哇哇大哭，婆婆王彩凤心疼她大孙子心疼得不得了。她看着苏斓曦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吸出来的一点奶水，斜着眼嘲讽她，“你那都是清奶水，没有营养。”

    苏斓曦只好晚上实施自己的计划，孩子饿了的时候，使劲让孩子吃母乳。孩子急得哇哇大哭，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更刺耳。

    公公和婆婆住在只有一间卫生间之隔的次卧室。“把孩子给我抱出来。”看起来老实的公公暴躁地吼道。王青山只好把孩子抱了出去。

    白天又打算做实验的苏斓曦，把好不容易挤出来的20多毫升母乳给孩子吃，可孩子就是哭得厉害不肯吃。

    婆婆王彩凤一边嘲笑她一边说，挤那么点奶，孩子根本不够吃，你就是没有奶啊。

    苏斓曦再也忍不住了，大哭起来，既愧疚孩子没有奶吃，又讨厌婆婆这么说她。

    婆婆一摔门跑了。“怎么伺候都不行啊……”

    苏斓曦给王青山打电话，王青山不仅不管她和孩子，自顾自找他妈去了。苏斓曦在家里抱着孩子，娘俩痛哭起来。

    好不容易捱到了第六天，父母带着大姨妈来看她了，还带着淘换来的土鸡蛋，这是老家的传统，六日圆耳朵。苏斓曦看着这一切，又哭了，她这个月子竟然没怎么吃到鸡蛋，自己这是受到的什么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