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对决公堂的时间终于来到了，苏斓曦在律师的指导下，打印了一厚摞资料，当庭呈给法官。

    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女人，被起诉离婚，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不论女人多么十恶不赦，从人道主义来说，都是男人逃避责任的表现。

    苏斓曦的母亲苏大英陪着她，两个人打车过去了。可是在法院门口，苏大英由于没有按时进行核酸检测被拦了下来。

    苏斓曦焦急地在第八审判庭门前的金属连椅上等待着，一股冰凉从下往上，直到她的心里。此刻，她的心情很复杂，从彼此有好感的同学，到亲密无间的爱人，再到如今仿佛仇人一样，这让她不由得对自己产生了厌恶感受。

    她穿着女儿王溪出生之后过满月时买的浅棕色呢子大衣和紧身连衣裙，经过几年疫情和生活的磋磨，苏斓曦的身材好像比生完二胎之后还要更胖一些。衣服有五年了，旧得不像样子，但是10月底的北方天气，总让她觉得很冷很冷，找不到其他保暖又体面的衣服。母亲苏大英安慰她，很好看，很有气派。母亲是一个好妈妈，总是给儿女打气、鼓劲。

    苏斓曦担心母亲没地方去，打电话让她先回去吧，别冻着了。母亲不肯，坚持要在外面陪她等着。这就是妈妈吧，总是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陪伴着，无论以何种方式。

    张文静律师和邵元律师也到了，在跟苏斓曦做着最后的沟通。

    苏斓曦终于明确了自己的底线，保住自己现有财产，把自己名下的汽车要过来，争取对方财产，争取亲自抚养两个孩子，男孩的抚养权可以给对方，要求两个孩子的抚养费每月各1500元，分别到两个孩子18岁成年为止。

    张文静律师穿着一身灰色的职业装，脚踩恨天高高跟鞋，透着精明干练。邵元律师也很理性，帮苏斓曦梳理着事实和证据。

    约定开庭的时间到了，三人走进审判庭，等待着法官的到来。

    一位身着墨绿色毛上衣的女法官，进来坐在了法官席位上，两位穿着制服的书记员也分别就位。张文静律师擅长打婚姻家庭官司，跟法官早就是老熟人了，微笑打招呼后就呈上了被告方的一厚沓证据文件。

    女法官翻看着文件，惊诧于证据很全面，趁着王青山还没到，先了解了一下情况。

    “你想离婚吗？”女法官公事公办地问苏斓曦。

    “我不太想离婚，他逼我离。”苏斓曦嗫嚅着说，这是律师和她商量好的策略，以不离来拖住对方。

    “孩子怎么养？”

    “我想养两个孩子。”苏斓曦说着就哭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抛下谁都舍不得。

    “怎么还哭了？离了可不能后悔。”女法官很惊讶，心软了。

    “想到两个孩子就要成单亲了，就忍不住了。”苏斓曦尽量克制住情绪。

    “你能养得了两个孩子吗？”女法官同情地说。

    “我的当事人是高校教师，工作比较稳定，可以承担。”张文静律师看到苏斓曦泣不成声，替她说道。

    这时王青山推门进来了，苏斓曦只看到他的背影，就一个人空着手就来了，既没请律师，也没带证据材料。这也是她料到的，在他眼里，觉得苏斓曦是个小女人，肯定纠缠着不离，或者吓破了胆。可是他或许忘了，苏斓曦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本科毕业生，高考分数上了重点线的，后来还努力拿到了硕士学位，智商也绝不是农村妇女和社会混混能比的。

    女法官看到人到全了，询问双方是庭上调解还是正式开庭。两人都同意了调解的方式，然后法官就原被告的条件，大体一说，当说到两套房子都归女方所有时，王青山炸毛了，说：“凭什么都给她？”

    女法官一看争议比较大，而且这个原告一点都不念旧情，对给他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没有丝毫的尊重、敬意和畏惧，就让苏斓曦出去先等等，留下王青山和被告两个律师。

    女法官决定分头突破，先问问王青山的意见。苏斓曦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像一个老实的女人一样。或许是自己太过老实了吧，对人性太不了解了，才导致出现这样的状况，婚姻、事业、教育孩子统统遭遇滑铁卢，她开始反省自己。

    过了一会，书记员叫苏斓曦进去。她刚刚坐定，女法官抱怨地说：“你对象怎么这样啊？我才说了一句话就冲着我来了。”

    苏斓曦无奈地说，“他就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比较狂妄。”

    “离了也是对的，省得跟他生气了。”女法官有些共情地说。

    “他坚持财产平分，孩子或者一个不要，或者只要女儿，互不支付抚养费。”女法官接着说了这么一个信息。

    苏斓曦有些激动了，“财产早在第一次离婚时就已经分好了，属于婚前财产，而且女儿一直跟着我生活，几乎没有离开过我。”

    女法官看出了苏斓曦的执着，让她先出去回避一下，让口才厉害的张律师跟他说几句。

    苏斓曦生怕失去女儿的抚养权，给母亲苏大英打了电话。“妈，他不要孩子或者只要女儿，不付抚养费。”苏斓曦带着哭腔。

    “他这是较你的劲呢，两个孩子咱都要，不要他的抚养费。”母亲很坚定地说。苏斓曦仿佛有了主心骨，决定像女战士一样承担这一切。

    过了很大一会儿，苏斓曦才重又进去，很害怕在走廊上碰到，不想看到他那样丑恶的嘴脸，一旦翻脸不爱了就一点都毫无顾忌。

    “你这个对象太抠门了，最后还是你的张律师跟他叮当了半天，才说动他支付每个月每个孩子1000月的抚养费，要是你的话压根说不过他。”女法官毫不掩饰抱怨之态。

    “他可能最近生意不太好做。”苏斓曦还在下意识地为他说话。

    张文静律师轻声征求苏斓曦的意见，“你还主张他的财产吗？反正说起追查财产来，他一个劲地强调债务，但是我们律师有手段，能查到一些。”

    “不主张了，痛痛快快离婚算了，争取点抚养费好了。”苏斓曦总是很心软，害怕冲突，不想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