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只有两人，大夫人双腿屈膝手提着棉被包着身子，卷缩在床角不停发抖。

    丫鬟夏荔在床后抱着大夫人，门口脸盆掉在地上，热水在一月寒冷的天气中冒着白烟。

    王员外中毒的样子让程治想起昨晚的檀香，加入乌头堇虽然清目宁神，但乌头堇其实是鼬躲草的毒引，仅是乌头堇长期使用就会导致人体功能絮乱。如果两种药材间隔不长时间同时服用，就会使人中毒致死。

    仅仅片刻间，王府的三夫人、大公子、二姑娘、三公子、温正辞、藏明和尚和其他管家仆人都围进来，小小的厢房内一下子人满为患。

    三夫人扑到王员外床边哭得梨花带雨，大公子、二姑娘、三公子跪在房内也哭得声泪俱下。

    看着房间内众人声色具貌的表演，程治一时间分不清真假，扭头看去墙边的木施，昨晚王员外穿的锦衣还挂着，过去拿起锦衣闻了下，轻微的乌头堇檀香依然散发着。

    “你做什么，为什么你才刚过来，老爷就死了。”被丫鬟夏荔搀扶着下床的大夫人看到程治拿着王员外的衣服在翻索，勃然激动起来抢问到。

    “一定是你，来人啊，有人杀了老爷还想消灭痕迹。”三夫人在大夫人质问后哭声诧然而止，右手平举食指直指着程治进行指控。

    幼小的三公子听到凶手在侧，吓得连忙躲到三夫人背后。大公子年岁已成年，跟随王员外在商场翻滚过，立即起身叫下人进来想控制住程治。温正辞看出程治练过武功，右手手握龙纹剑剑柄，伺机而动。

    程治虽然明白王员外必定是死在乌头堇和鼬躲草联合的剧毒下，但是单凭昨晚在书房内闻到乌头堇檀香的量并不可能引发鼬躲草剧毒，而且王府众人的表现也太离奇了，刚刚三夫人抬手指控时，还能看到宽松的睡衣袖肘处有交叉数到血痕。

    ‘这事绝不简单。’程治也顾不得打草惊蛇，必须先自证清白才能查询案件的真相，“王伯父是被乌头堇和鼬躲草联合的剧毒毒死的，昨晚他穿的锦衣上还有淡淡的乌头堇檀香味，如果不相信，撑开他黑青色的嘴唇闻闻，会有股像臭鸡蛋般的刺激性气味。”

    大公子胆量较大，得到温正辞点头示意无危险后，张开王员外双唇闻了闻，立马捂住鼻子扭头走开，期间还猛打咳嗽。

    程治见此终于松了口气，刚刚被温正辞锁定气机，真是把他逼得冒汗直流。“劳烦藏明师傅去书房把香炉拿来，里面应该还有昨晚檀香的残留，即便烧过也有办法检测是否含有乌头堇。”程治对着藏明说完后再对大公子说“麻烦到衙门报官安排仵作过来验尸吧，王伯父既然是毒死在家中，那么凶手必定还在府内，另外请控制好王伯父身边的下人，特别是昨晚给他送檀香的人，应该能问出关键信息。”

    一番飞速头脑风暴过后，局面终于被程治控制住，现在知道的只有死因和时间，根据以前看过的典籍和故事，还有动机和手法无法确定，最容易下鼬躲草毒的茶壶和茶杯都被人更换了，虽然也安排人去追查负责更换的侍女，但直觉告诉他凶手就是房间内的人。

    很快拿着香炉的藏明和尚、王员外身边的下人、更换茶壶和茶杯的丫鬟、衙门的知府捕头和仵作都一一到来。

    仵作仔细检查王员外的死状确定是毒死，参考程治的毒症解释，验过香炉，也存在疑惑，死状很像中了乌头堇和鼬躲草联合的毒，但仅靠香炉内乌头堇残留无法证实。

    更换茶具的丫鬟把更换走的茶具拿回来，由于是昨晚王员外夫妇睡前更换的，茶具晚上就洗得干干净净，仵作的手段完全没法验出残留。

    王员外书房的檀香专由贴身仆役准备，香料是回春堂大夫配置好每隔九天配送，没有点燃的檀香确实也有掺入乌头堇。

    叫来回春堂大夫问询才知道，檀香里掺入乌头堇是他们的独门配方，乌头堇药材偏僻、用处不多甚少人知道，但创新性地加入到檀香内，能起到极佳的提神醒目效果，所以回春堂这类檀香一直畅销全城。

    守夜的护院队长表示，昨晚风平浪静，王员外房间内外也没有撬门揭瓦的痕迹，院内外更没发现有外来人员闯入。

    同床的大夫人描述，昨晚王员外确实喝了杯茶才睡，但那是大夫人想喝茶，王员外给她倒茶喝才顺便也喝了一口；接着补充说，昨晚她就像鬼压床似的，老感觉有动静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三夫人昨晚则是睡得特别香，前几日王员外连续几天睡在她房间，虽然幸福但需要照顾王员外她自己没怎么睡，昨晚终于能安静一个人，所以很早就睡了。

    大公子昨晚在程治走后最后进书房听候王员外教诲，他还拿出王府去年的账本，显示王员外对他所做的账目提出修改建议；被王员外教训完后，大公子就立即偷偷溜出王府到如意坊，跟着翡玉坊陈掌柜、如意赌坊李老板、温正辞喝了整晚的花酒。

    程治听着众人的说辞颇感不惑，想了下发现，王老夫人竟然还在自己的房间内参悟佛法，现在都还没过来；

    昨晚说到的五位先天大宗师也只有温正辞在王府，刚巧温正辞被陈掌柜两人拉去喝花酒，导致整座王府安全系数跌到谷底；

    大夫人的鬼压床描述是处处透着巧合，王员外毒死前应当有略微的挣扎，大夫人却以鬼压床为由略过。

    越想越觉得不妥，过去在典籍和故事上看到故事时，总感觉非常有趣，从第三人称视角开展逻辑推理，案件始末并不难推导；

    现在真正面对上凶杀案，各人的微表情都并无差异，心头绕着个想法却没证据支撑继续推理下去，踌躇间，藏明和尚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跟着他到外面聊聊，程治心想继续呆着也没法想出答案来，也就跟着出门想听听藏明和尚的看法，只是刚出门就闻到股肉香味，加上前方藏明和尚光光的脑袋，不禁想到一道名菜‘佛跳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