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蒙蒙亮了，李向阳佝偻着身子爬到窗边，瞥了眼外面的绿植，而后用力一扯，拉上了窗帘。

    只有陷入漆黑，她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下来。

    她好看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缩在角落里，发不出一点声响，安安静静的，就好像没了呼吸一样。

    院里有些人家养的公鸡开始打鸣，周围也慢慢传来人声。

    这漫长的一夜，好在天亮了。

    厨房也开始传出声响，应该是李妈起来了，正在准备一家人的早饭。

    李向阳无意识的发着呆，可能是一夜未睡。这会倒有些困意了，她只觉得眼皮沉重，已经要睁不开了。

    等到李妈把门推开时，有些不悦的开口道：“几点了？”大小姐，这会你还睡呢？还不快点起来，书你还读不读了？”

    李向阳近乎本能反应般，一下从刚不久的短梦里惊醒。

    她挣着床沿，起身。看了眼妈妈，表情有些古怪，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擦肩而过。

    李妈见她这副样子，不知是不是恨铁不成钢。依旧没依没饶的开口道：“不然怎么说你命好呢？”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起来给一家人准备早饭了。也是，你现在不勤快也没关系，妈妈不敢啰嗦你，等你以后嫁人了，嫁到一个厉害的婆家了，你就知道，日子该多难过了……。”

    “妈，我那件蓝色短袖你收哪了？”弟弟揉着睡眼，从房间里走出来。

    “在哪在哪？”在我手上！”你自己这么大人了不会找吗？什么都问我！”我才是命不好呢，伺候完老的还要伺候小的……！”

    “哎呀！”谁啊，这一大清早的，就惹我老妈不高兴？”大弟弟李寻听到动静，也赶忙从房间走出来。

    他一脸愤慨，巧舌如簧道：“老妈，你尽管说是谁？”我这就给你出气去！”

    李妈望着儿子蓬松的头发，跟个鸡窝似的。那小脸绷在一块，一脸认真的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一下没忍住，她笑出声来：“行了，别在这花皮油子嘴了，去刷牙洗脸，吃完饭上学校去。我是不想管你们了，一个个多大的人了。”

    李寻咧嘴笑笑，接话道：“再大的人我也不能离开妈妈呀，有妈的孩子是个宝。”

    李妈还想说些什么，余光瞥见李向阳从洗手间出来。刚平复的情绪瞬间就像一颗地雷炸弹一样，凭空而炸了。

    “干什么啊？你看看你这个死样子，一大清早你就丧着一张脸，我哪里对不起你了吗？”还有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弯腰驼背，整天低着个头！”你看看别人家的女孩子，谁一天到晚像你这样似的……。”

    李寻看了一眼姐姐，表情有几分无奈。他拽着弟弟李常，进了房间。

    无视于外面的声声控诉。在这个家里，他比谁都清楚。老妈不喜欢姐姐，老爸看心情，偶尔喜欢，偶尔当没瞧见。但要说到最受老爸宠爱的还是李常。

    等他们两换完衣服，收拾好书包。早饭已经丰盛的放上了餐桌。

    姐姐两眼通红的看了过来，李寻会意，挪了挪凳板，强行在李妈和李向阳中间隔开一条分界线。

    李常不以为意的盛起面条，老妈拍了拍桌子，问道：“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家里长辈没齐就等着！哪有晚辈先动筷子的道理？”

    李常放下碗，看着面条，撇撇嘴。

    “妈，让弟弟们先吃吧。今天他们学校月考，得早点去，晚了得迟到。”李向阳鼓起勇气道，她眼睛直直的看向李常，看着弟弟挨骂，她这个做姐姐的还是很心疼的。

    李妈怒极反笑，问道：“你既然知道你弟弟们月考，怎么不早点起来做饭？什么都指望我，你还真是会做女儿。”

    李寻听到这，径直低下头，手里把玩起了筷子。

    李妈看着三个人道：“别只会嘴上说，去，把你爸叫起来。都几点了，亏他还睡得着。”

    虽然只是随口说说，但是李妈的眼神一直看向李向阳。眼里的强势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一种习惯，此时正像无数把寒剑一样，朝李向阳身上扎去。

    就当自己以为，女儿会像无数次一样，默不吭声，默默屈服时。

    李向阳就好像身上装了信号干扰器一样，直接屏蔽了。她就坐在那，一动不动。

    李妈见自己的威严受到挑衅，她沉声道：“怎么？对我有意见就算了，这是对你爸也有意见了？”

    李向阳突然垂下头，脸上看不清任何表情。

    李寻以为姐姐哭了，他连忙从凳板上起来打圆场道：“没事。多大点事啊，不至于。妈，我去喊。”

    说完，他就跑开了。他上了楼，敲门问了问，得到一个拒绝的答案后，脑袋瓜子一转，偷偷摸摸的从后门跑出去了。

    等再回来时，身后跟着奶奶。

    奶奶打一进门，整场氛围瞬间不对了。

    李妈和颜悦色的迎了上去，满脸带笑问道：“妈，吃过早饭没？要不在这吃点？我煮的绝对够。”

    奶奶没吭声，就搬了张凳板坐一旁。

    李妈讪讪一笑道：“别看了，快吃吧。吃完快上学去。”

    李常听到这句话，直接端起碗，疯狂扒了起来。

    奶奶看着桌上的空碗，开口道：“谁家过日子都一样，鸡毛蒜皮的事少不了。我们做女人的什么事都不能往心里搁，随他们去。”

    李妈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听着婆婆的指教，她点着头，表示自己的想法一模一样。

    “我儿子我了解。肯定是前段时间忙着累坏了，没事，他要睡懒觉你就让他睡。别的我不敢说，他对这个家是真心实意的好，他不仅是尽到了丈夫的责任，更是尽到了一个好父亲的义务。”

    李妈放下碗筷，手搭在老人家身上，她点点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清楚。再怎么样的人家，日子不都这样嘛，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凑合着过得了。

    与此不同的是，李向阳也放下了碗筷。她看了眼李寻，说道：“等会你们在门口等我。”

    李寻故意装不懂道：“等什么等？姐，我们三干脆一块走呗。你还要干嘛？”

    李常也放下碗，说道：“李寻，你真笨。她肯定要洗碗打扫呀，没事，我们等会在外面等你。”

    李妈顿觉脸上有点挂不住，哼声道：“洗碗？她一年洗过十个碗吗？女孩子家家的，这么懒，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然后她又瞥了眼小儿子，严厉道：“常常，说几遍了？别一天到晚就李寻李寻的叫，李寻是谁啊，那是你哥。这么大人了，懂点礼貌。”

    奶奶在一旁附议道：“这话你妈妈说的没错。不管书读的怎么样，人还是要学会懂礼貌。”

    李寻背起书包，站起身来，对李向阳道：“走吧，姐。妈都不让你洗了，你直接跟我们一块走吧。”

    李向阳背起书包，看了看奶奶，然后从李妈身边牵过李常，语气有几分生硬道：“妈，我跟弟弟们先走了。”

    奶奶极力接话道：“路上注意安全，看着点你两个弟弟，听到没？”

    李向阳点点头，跟弟弟们刚走到转角，听见妈妈喊道：“寻寻。照顾好弟弟，要是在学校缺什么，就打电话回家，妈妈给你送。”

    李寻头也不回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