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受伤的事情，李妈还是知道了。她一个电话打回家，数落了李向阳几句。不过自己本身也清楚，事情已经发生了，怎么骂都于事无补。她告诉李向阳，过段时间她一定会抽空回来。

    李向阳没接话，她心里不由自主的想：回来？自己真的有命等她回来吗？

    “就是为了照顾两个弟弟才养她！不然养她做什么？”有人出声打破了这点寂静。

    李妈显然也没想到，她有些惊慌失措道：“你别喝点酒就不知道三七二十一了。行了，向阳，给弟弟们做饭去吧。妈挂了。”

    李向阳手颤抖着，放下电话，抱住自己的头。控制自己不要去回想，不要陷入在不好的情绪。

    李常刚进家门，碰巧见这一幕。他鄙夷道：“你这是发什么疯？”

    李向阳没说话，她将手放了下来，一个人看着墙壁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肯出声问李常：“晚饭你想吃什么？”

    李常也是毫不客气的问道：“李寻摔成那样，你还吃的下啊？”

    李向阳从凳板上站起来，不再搭理李常。

    她打开冰箱，拿出些菜。开了厨房的灯，一个人忙活起来。就在她安安静静切菜的时候，李常走了过来，语气十分不好道：“不用煮哥哥的，他这段时间住奶奶那。”

    “好。”李向阳应道。

    她整个人都心不在焉，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她想看看李寻，又怕奶奶瞧见她就生气。她突然觉得自己是真不会照顾人了。

    等菜出锅，她和李常一人坐在一边。

    “怎么这么咸？还有这个青菜你是没放盐吗？”李常小性子又起来了，他不高兴道。

    李向阳尝了尝，说道：“将就吃吧。”

    好不容易吃完饭，李常在房间正打着游戏。看起来开局不利，他气的直锤床。

    李向阳敲了敲门，李常没好气道：“干嘛？”

    “晚上睡觉把门开点，我都说几遍了，你怎么老记不住？”

    “你管不着，今天李寻不在，我就不开！”

    “随你。”李向阳也没有好脾气了，大声道。

    她坐在床上，心想今天应该没事。一夜而已，说不定能混个太平。

    但想归想，她还是熟练的在门口堆积了许多东西。凳板，桌柜，全抵上了，门也反锁上了。

    她才稍稍有安全感了，枕着头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她中途醒来的时候，黑暗处站着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她。

    她突然心跳加快，她甚至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了？是怎么把东西移开的？是怎么做到悄然无声的？

    “李……”她刚要喊，那人忙上来捂住她的嘴唇。

    她反抗着，狠狠的咬了下去。这样的行为却把那人激怒了，他一把压着李向阳，动手就要去脱衣裳。

    李向阳用力推开他，又打又踢。

    他是真的生气了，他坐在李向阳身上。两眼发红，一双大手死死的掐着纤细的脖子。

    “你说，我要不要掐死你去？”

    李向阳已经说不上话，她眼睛看着这个人，这会连眼泪都没有了。脖子上传来的力度让她呼吸不上来，就快要窒息了。

    “吱呀”一声，李向阳好似听到李常的房门开了，李常应该是起来上厕所了。

    果然，卫生间传来水流声。

    身上的人着急忙慌的松开手，捡起地上的裤子跑了。

    李向阳用手抚摸着喉咙，大口喘着气。

    “原来，不是幻听。小常……真的起来了。”她理好身上的衣裳，翻过身，一边哭一边庆幸道。

    “哐当……。”门再次被推开了，李向阳不敢回头看，也不敢哭的太大声，只能假装睡着，任眼泪拼命往外流。

    她在心里无数次的痛恨，痛恨自己的出生，痛恨命运对自己的不公，痛恨自己是一个女人！

    “姐……，我刚刚看到一个人影从我窗口走过，我开窗户一看，又什么都没有。”李常有些害怕的自言自语道。

    他不确定姐姐是不是睡着了，他甚至不明白房门后面，为什么挡着这么多东西。

    李向阳平复了情绪，她坐起身，背过手擦干眼泪。打开灯，看着李常，假装不知情问道：“这么晚你不睡？在我房间干嘛？”

    李常见姐姐醒了，飞速跳到床上。然后夸大其词道：“姐，我刚刚看见鬼了。我好害怕啊，你说，它会不会通过噩梦把我抓走？”

    李向阳将毛毯递给弟弟，说道：“哪来的什么鬼啊？你要是害怕，以后晚上睡觉就别锁门。”

    “那不行，那鬼会进来把我抓走的。”说到这，李常是真害怕了，缩成一团。

    “小常，听姐姐的。晚上别把门关死，那鬼就不会出现了。”李向阳轻声哄道。

    可她却没等来弟弟回话，她给弟弟盖好毛毯，仔细一看，这家伙已经睡着了。

    她关了灯，脑海里不断回想起两兄弟的事。在她心里，两个弟弟比什么都重要。她开始想，照现在的情况下去，有些事真的能说吗？会有人理解自己吗？还是眼等着众叛亲离呢？

    她想起生日那天，看见的向日葵，心里不禁生出祈求道：麻烦你再开一次吧，我好像对这世间还有留恋。

    天亮的很快，等她醒来，李常早不在身边了。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睡的这么安稳，她没有在梦里被各种各样的东西追，她没有东奔西跑，躲躲藏藏。她没有梦见什么，只是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她像是溺水，却没有挣扎，而是任由身体坠落了。

    她多希望，自己再也不会醒来。

    可是，天不遂人愿。她不仅醒了，该上的学还得接着上。

    她起来将衣服洗的干干净净，然后走上楼顶，一件一件晒开来。临下楼时，她特意瞥了眼向日葵，眼神慢慢黯淡了下去。

    和李常吃过饭，她锁好门。两人一路上什么都没说，她先走进校门，然后又回宿舍放了些衣物。

    李常半道被朋友喊走了，他看了眼姐姐，李向阳笑着道：“没事，去玩吧。”

    随着上课铃响，她本以为今天会跟往常一样，平平淡淡的就过去。

    谁知，徐娇娇突然提到了她的那篇文章。徐娇娇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立意新颖，可谓别具一格。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李向阳同学对母爱没有充分的了解，对月亮解析的也不够透彻。这两者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李向阳握着笔，并没打算搭话。

    徐娇娇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接着说道：“母爱如此热烈，你却能写成月亮。老师是真看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就算创新，你也得拿出依据啊。”

    全班同学的眼睛望向李向阳，不免有些幸灾乐祸。大家都是第一次听到喜欢李向阳的徐娇娇出口批评，此时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我的依据就是，人越是缺少什么，越是炫耀什么。越是得不到什么，越是标榜什么。老师，我得不到我母亲的爱，可我并不想自欺欺人，我字字句句都是真实，你们看不懂，是因为你们不能感同身受。文字是有温度的，它也会找到自己的同类，与同类发出畅谈。”

    李向阳没有起身，她低头看着桌面。却鼓起勇气一字一句的反驳了徐娇娇，反驳了这位对自己指导有加的恩师。

    她这个年纪，情感很难与人产生共鸣。她像是关在笼子里的鸟，没有人听清她在说什么。可就是突然有一天，徐娇娇出现了。不仅能通过文字了解到她的内心，更是懂她的所有想法。

    她青春懵懂，却早已在书上看见过知己二字。她不止一次的想，徐娇娇可不就是知己吗，除了徐娇娇，再没有人能洞悉自己的想法了。

    但直到徐娇娇把那番话说出来，李向阳才明白。这位“知己”只是有些欣赏的意味，从来都不懂自己的内心世界。和所有人一样，盲目喝彩，一眼望见自己的不同，被过去写下的文笔字句惊艳。

    “李向阳。老师的意思是，你的文章不必这么压抑。你要给人一种向阳生长，积极乐观的感觉。”

    “可是，再怎么向阳生长，总归是要死的。”

    “你先别说死不死的问题。老师相信，在座的同学都是幸福的，无一例外。你们出生在一个好的年代，身旁有爱自己的人；就应该感到珍惜，人要学会知足感恩。”

    李向阳余光感受到徐娇娇眼里透露出的炽热，她低下头，不敢看，她从包里拿出小刀一下一下的削着铅笔。

    “李向阳的妈妈，老师相信，一定是很爱李向阳同学的。只不过是李向阳年纪小，还没成长起来，没有感觉到。但下次写的时候，就不要将妈妈写成月亮了，太伤人心，你可以写成其他的，哪怕是发光发热的太阳。”

    李向阳手上一顿，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站起身问道：“在老师眼里，这个世界就不存在痛苦吗？喜剧的内核不都是悲剧吗？我可以转变文风，我可以积极向上，但所写出的东西就真能强制性消愁吗？”

    徐娇娇说道：“你还只是一个孩子，你为什么非要想这么多呢？心怀美好才能看见美好啊。就好比你的爸爸妈妈养你这么大，不求回报，不也是希望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吗？如果这次你没有发挥失常，立意改为感恩妈妈，宣扬母爱。老师相信你一定会是冠军的！”

    “怎么感恩？”李向阳问道。内心百感交集，一时之间，她不确定自己这个问题是在问谁？无一人回答，她迟疑的说出心里答案：“我把这条命还给我妈妈，你看行吗？”

    “什么？”还不等徐娇娇回过神。

    张满堂倏忽站起，他惊慌喊道：“老师……，徐老师！李向阳割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