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九九脸庞轻轻躲闪，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这么倒霉。

    “给我转几十块钱，我打车回去。”金九九不想理他，掏出手机打开收款码用眼神示意。

    葛云一秒懂，配合的付了200块钱，“拿去买件衣服，过年了，这件衣服你都穿几年了，这块布丁你就不觉得丢人吗？”

    金九九尴尬地挠挠头发，鸡窝头乱糟糟的，一抹一手血。

    呆了几秒，葛云一拦了辆车去了附近的一家医院。

    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向后掠去，车上一阵难言的沉默。

    葛云一挂了急诊，付了款，进了急诊室。

    医生戴着口罩，白帽子，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坐近一点，我看看伤口。”

    白色乳胶手套拨开后脑勺的头发，里面是红褐色的血块，“只是皮外伤，在医院住院观察几天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葛云一点点头，“不用担心费用，你好好养伤，我去给你买个手机。”

    护士给她擦了些药水，叮嘱她最近注意饮食，不要随意用手触碰伤口。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金九九打开窗户，凛冽的寒风让她清醒了点，窗台有盆芦荟，有盆绿箩。

    她摸了摸多肉的花瓣，阳光微弱地照在她身上，长长的睫毛下看不清楚她的情绪。

    旁边病床的大妈吃着盒饭，手机里刷着视频，“家人们，家人们，西瓜4.99斤，买五斤送一斤。”

    臭袜子堆了一地，她把吃完的饭盒扔进垃圾桶，戴上口罩，估计自己都闻不下去。

    “小姑娘，窗户关一下，怪冷的。”大妈嚼了一口大葱，蘸了一口葱伴侣大酱。

    金九九留了个缝，搬了个凳子，搜索动画频道。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插播一条广告，著名影星林泽曜又又又又出新代言了，这次是一款牛奶。

    林泽曜是新晋当红小生，五官深邃，精致立体，带着西欧混血血统，一头浅金色碎发，打着钻石耳钉，笑容人畜无害。

    金九九在手机上总能刷到这个人，街头的商店专卖店服装店都是这个人的立体广告牌。

    画面一转，超级飞侠三D动画播出，“啪”地关掉电视。

    “多大的人了，还看动画片。”大妈嚼了一口大蒜。

    金九九又打开电视，播到央视一套，午间新闻联播，新闻30分。

    大妈不说话了，掏出一包香瓜子，抓了一把，凑到金九九旁边，“妞，嗑瓜子儿不。”

    金九九接了过来，瓜子皮嗑了一地。

    大妈眉毛打结，拿出一个称盘，“放这儿。”

    “年纪轻轻，没有一点素质，恁爸妈咋教你咧。”大妈愤愤不平地昂着脖子，一跺脚，走了。

    “吧唧。”一边的几岁小男孩摔碎了一个玻璃杯，“我不想喝奶。”

    “呦，奶奶的乖孙儿，别生气，想吃啥俺给你买。”大妈皮肤晒得黝黑，眼镜眯成一条缝，拍了拍小男孩的后背。

    小男孩指了指手机，“我要看奥特曼。”

    金九九打开电视，“不败的英雄，伤痕就是勇敢的火种。”正在放铠甲勇士之刑天铠甲。

    小男孩立刻闭嘴，乖宝宝样搓搓手，目不目不转睛地看动画。

    大妈掏出毛线，织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帽子，嘴里念叨，“给俺咧闺女寄过去，也不着她相中相不中。”

    金九九无语地瞅了一眼，继续嗑瓜子。

    小男孩看着桌子上的花生毛豆拼盘，没吃完的盐焗鸡，吃了半根的油条，“我饿。”

    大妈手一撂，眼泪鼻涕都飙了出来，“咱不是没钱嘛，都快穷的要饭了，一会儿恁妈给你送面条，我让她给你加个鸡蛋。”

    小男孩神色恹恹，无精打采，“给我来点儿老干妈，顺便买点橘子。”

    “中，真中。”大妈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兜儿带叶儿的砂糖橘，“不用打电话了，这儿都有。”

    小男孩剥了一个，酸到脸变形，立马吐出来了，“你尝尝。”

    大妈看他的表情幸灾乐祸，“俺刚吃饱饭，不舍勒吃，给你留着。”

    金九九掏出几颗水果糖，亮晶晶的包装纸，“吃不？”

    小男孩看了看大妈又看了看糖，犹豫踌躇又跃跃欲试，“奶奶。”

    金九九把瓜子和糖都放在桌子上出门去走廊里的自动饮水机接了一杯饮用水。

    仰头一饮而尽，葛云一拎着一兜水果和外卖，一个手机袋走了进来，“回去吧，外面冷。”

    金九九接过了饭盒，里面是一盒饺子，下面是一碗紫菜蛋花汤。还有一个肉夹馍。

    “你这是生怕我吃不饱吗，养猪呢？”金九九踢了踢葛云一，掰了一根香蕉。

    “没有橘子，吃根香蕉吧！”金九九对小男孩说，然后掰开一次性筷子夹了一个饺子，刚要塞进嘴里，小男孩眼睛发直。

    看的金九九不好意思，把饺子拨了一半到塑料袋里，剩下的给他递了过去。

    大妈推搡，“多不好意思，俺家啥都有。”把破了个洞的蛇皮袋往床底下踢了踢。

    “唉让你吃你就吃，哪儿那么多废话！”大妈一脸不耐烦，“哐”一声把大号保温杯放在桌子上。

    小男孩一脸委屈，吃了几口，大妈剥了根香蕉，“吃！”

    咬了一口，不敢抬头看大妈的眼睛。

    葛云一拆开包装袋，里面是一个最新款的手机，输入了一串号码，备注自己的名字，“有事给我打电话。”

    金九九扬了扬手里的肉夹馍，“吃一口再走？”

    葛云一真的咬了一大口，在金九九震惊的眼神中贱笑离场。

    把周围的掰掉，金九九来到小男孩面前，“吃不？”肉夹馍冒着热气，诱人的香味。

    小男孩咽了一口口水，星星眼状，“可以吗？”

    金九九比了个OK，小男孩像个小仓鼠一样腮帮子塞得满满的。

    大妈一脸挫败，“不争气的玩意儿。”

    金九九喝了口汤，在快手上领了几毛钱。

    小男孩从书包里掏出一包卡片，“迪迦，赛罗，托雷基亚，我喜欢艾克斯。”

    金九九搜了搜奥特曼，“看去吧。”

    然后世界就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