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油菜花已经开了。

    那是种在湖堤背水一面斜坡上的，也有一簇簇青绿已然开花的豌豆，蚕豆，将时下人们对于土地的珍视与利用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另一面，是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新绿，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杏黄，是紫云英悄悄绽放在视线之外的姹紫嫣红。

    “真好看。”

    “话说你所谓好吃的该不会就是来摘这些野菜吧？”

    杨雪也来了。

    尽管没下塘，可这一上午前前后后她没跟着转悠忙活，毕竟那甲鱼田也有她一份。

    而那作为一种绿肥，时下早已不知不觉开满稻田，点缀田间地头的紫云英，确确实实就是一种野菜。

    只不过现如今已经没什么人吃了，通常也就牵出来的牛喜欢。

    春风和煦，阳光明媚，此时身上的衣服已经少多了，人也跟着轻便苗条了许多。

    闻言陆岩笑道：“可以，你掐嫩的摘点，好歹也春天了，咱们好好尝个新鲜。”

    说罢又招呼陆明：“走了，摸螺，捡湖蚌。”

    “哦。”陆明应声，直到下了水才反应过来：“不是，哥你该不会想吃螺吧？”

    “怎么，不行？”陆岩好笑：“我不但想吃螺，我还想吃蚌呢！”

    “行是行，问题是不好吃啊，特别那个蚌壳，又腥又硬，嚼都嚼不动，都是拿来煮了喂母猪发奶的。”陆明说道，手底下却是不慢，伸手一个蚌壳就摸了出来。

    杨雪在岸上掐紫云英，闻言笑着说道：“还好吧，看谁做，你看那甲鱼不也没人要吗，现在你敢说难吃？”

    “那倒也是，手艺这一块，我哥确实没得说。”

    春天了，涨水了。

    潜藏一冬的螺蛳，湖蚌，都从淤泥里钻了出来，来到浅水区。

    以至于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又是好几个湖蚌上岸。

    说起来这还是陆岩生平头一次摸螺，摸蚌，那感觉，老爽了，就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好似根本都找不到地方下脚一般。

    个头还特别大，本地常见用来舀水舀稻谷的瓢有两种，其一是长熟的葫芦控干剖开而成，其一便是那种大型有筷子长的湖蚌壳。

    闻言边摸边道：“手艺好也得分时候，三月螺，四月蚌，这时候一过哪怕是手艺再好也难为。”

    “嗯。”

    “咱们这时间还行，吃螺晚了点，却也不算特别晚，再往后恐怕就不行了，一肚子的仔，根本就没法吃。”

    “蚌壳正好，水还是冷的，蚌壳刚刚出来，里面干净，没沙子也没蚂蟥，这要等到夏天，里面小蚂蟥看着都头皮发麻。”

    其实没什么人吃。

    螺还好点，秋冬闲的时候偶尔有人会弄，可那蚌，湖里的也好，河里的也好，基本上就没见人弄过。

    就像陆明说的，一般是母猪产崽后才会有人捡点回去煮了喂猪催奶。

    可即便如此，却不妨碍大家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什么时候好吃，因为这些在湖区来说都是常识。

    说罢撩了撩头发，杨雪又笑着说道：“话说这是不是又可以写一篇文章换钱？”

    这种事是有先例的。

    曾经杨雪也以为这人就擅长写那种高深莫测，等闲根本不知道在讲什么的东西。

    后来才慢慢发现，挖莲藕也好，摘桃花也罢，甚至于就连无聊晒太阳发呆，在他都能是一篇文章。

    关键还挺好，总能发出去换钱。

    这事陆明也是懂了，边摸边乐：“一篇？姐你太小看我哥了，要我说，起码三篇，螺蛳一篇，湖蚌一篇，野菜还一篇。”

    “嗯，要是把采集跟烹饪分开，还能再多三篇。”陆岩轻描淡写说道，虽然没这么干过，但不得不说，市报的专栏确实提供了一个不错的变现平台。

    关键还挺受欢迎，简洁朴素的文字，充满乡土气息，看着舒服，时不时还能跟着学做菜，酿酒，美。

    不过这湖里的东西属实是有点多了，这还没怎么发力呢两个篮子就满了。

    想想，便干脆回去把板车连箩筐一起拖了过来。

    “哥你们这干嘛呢，猪也吃不了这么些啊！”陆强陆晴从乡里回来一看，顿时也吓一跳。

    杨雪噗嗤就笑：“那可说不好，没准到时候有些人比猪吃得多。”

    “我才不信。”

    “这些东西难吃死了。”

    陆晴哼哼，天暖了，经过一冬的精心伺养，小姑娘看着圆润了许多，连个子都隐约高了。

    陆强倒不那么多话，直接下水，很快又乐起来：“踩到了，我踩到了，还拱我呢！”

    话语间俯下身去，铁掌插入淤泥，很快一条乌棒棒的东西被抓出来，那尾巴甩来甩去，溅得他满脸都是泥。

    陆晴一看，顿时欢呼雀跃，掐的野菜放一边：“是黑鱼，快丢上来，我要吃水煮鱼！”

    “省省吧，屁大点还水煮鱼呢，再大两倍还差不多，勉强能吃一顿。”杨雪取笑，不是不好，而是太小，撑死就一斤多点。

    这时陆明高呼：“踩到了，我也踩到了！”

    话语间摸出来一看，却只是一只湖蟹，顿时惹来一片嘘声。

    陆岩倒是觉得有趣，只可惜那蟹品种不行，一看就干瘪没什么肉，真要论吃，可能都不如河边石头缝里翻出来的河蟹。

    此后不久车也满了，寻猪菜的大竹篮，满满三篮，都是螺，更有三箩筐的河蚌，湿淋淋，沉甸甸。

    野菜也掐了不少，以紫云英为主，喂猪一样，满满一大篮子。

    就这些，湖堤上分拣了一下，两篮螺蛳一筐湖蚌直接取道田间小路送去了放养甲鱼的水稻田。

    那是繁殖用的。

    湖蚌也好，螺蛳也罢，都是甲鱼的食物，关键是繁殖能力强，只要水质没问题，很快便到处都是。

    剩下的拉回家。

    螺是特意挑选出来的，个头相对较小，有些还是新螺，壳薄透光，里面有仔可能性不大，适合吃。

    处理方法很简单，简单漂洗一下放进盆里，然后烧一锅开水倒进去，这样很轻松就能把螺肉挑出来，不会弄得黏糊糊满手腥。

    完事，半斤腊肉切丁，与葱姜蒜花椒等香料炒香，辅以陈年的梅干菜，一锅，香。

    正好早些时候做的桃花酿还有，泡的桃花酒也勉强可以喝了，于是乎一帮人喝酒，吃螺，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