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宫后，朱允炆整个人都处于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

    今天发生的这些事，让朱允炆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原本他对皇太孙这个位置已经是手拿把掐。

    可是今天皇爷爷听完了朱雄的话之后，对他的态度转变，让朱允炆感到了巨大的威胁。

    说实话他是有点可怜的，才十四岁的年纪，可是却要承担着极为压抑的任务。

    要伺候朱元璋这种脾气非常不定的皇帝，那是需要极强的心理抗衡能力的。

    朱允炆在皇宫里边没少听自家皇爷爷，动不动就杀得全天下血流漂橹。

    教导他读书的文官，要是有一丁点差错，也会面临牢狱之灾。

    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之下，朱允炆要想保持一个非常正常的心理状态是非常难的。

    所以他才会在朱雄说出那些话后有些失态。

    因为朱雄说的是他娘子娘家的那件事，但却恰恰对应了如今立储的大事。

    他和朱元璋之间的祖系的确非常淡薄。

    因为朱元璋没有时间去和孙子辈们聊天。

    朱元璋自从把丞相这个职位拿掉后，全天下大事小情都归他一个人处理。

    朱元璋忙得连放屁的功夫都没有。

    每天只能睡两三个时辰，哪有时间去跟孙子辈们互动？

    而朱元璋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强大帝王气息，又岂是普通人能够抗衡的。

    所以正如朱雄说的那样，他是非常恐惧去接近朱元璋的。

    朱允炆每天承受的心理压力就可想而知。

    当自己的母亲告诉他，你只要好好地孝顺你的皇爷爷，只要竭尽全力地哄好你的皇爷爷，那么天下之主就是你的。

    他的那些个文官老师们，也一再地在他耳朵面前提醒说。

    只有他成为了皇帝才能真正让天下变得更好。

    才能让读书人来治理天下。

    才能减少杀戮。

    才能减少天下的杀戮。

    你争这个皇太孙的位置，可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天下人。

    所以在这多重重压力之下，年纪轻轻的朱允炆已经到了极限。

    便在此时，一个小宫女端着一盆洗脚水，正给他洗脚。

    每一次朱允炆伺候完他皇爷爷回到宫里之后，他都要洗洗脚让自己冷静下来，今天也不例外。

    小宫女按照朱允炆往常的习惯，把水给倒好，帮他脱好鞋，将他双脚放到盆里。

    不过也不知今天朱允炆是怎么回事，脚刚接触到水，就突然抬起来。

    脸上的表情也由刚才的麻木，变得愤怒：“太烫了，你是死人不知道试一下水吗？”

    他大吼一声。

    小姑娘吓了一跳，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奴婢知错了，奴婢马上就去换。”

    “滚！”他大吼一句。

    小宫女赶紧抱着铜盆又出去，时间不长又换来了一盆调试好的温水。

    这次朱允炆的脚刚放到盆里，又弹了起来，“又太凉了，你这个贱人，难道你的手脚都是废的，不会试一试水温吗？”

    宫女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她也不知今天这朱允炆怎么如此反复无常。

    见宫女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朱允炆就好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一脚踹开了铜盆。

    可他那瘦弱的身子，光脚踹在坚硬的铜盆上，水盆里还有水，有分量，踢得他脚拇指疼得他龇牙咧嘴。

    宫女要上前帮他揉一揉脚，但朱允炆在极端愤怒之下，居然抄起边上的瓷瓶，啪地砸在了那宫女的头上，“我让你们这些下贱的婢女不会做事。”

    小宫女才十三四岁，那花瓶足有她脑袋那么大，砸下去之后花瓶直接碎裂。

    小宫女也被砸得当场头崩脑裂而死。

    把宫女打死之后，朱允炆这才冷静下来，看着手上被碎裂的瓷瓶划伤的手正往下滴血，整个颤抖，然后瘫倒在了地上。

    外边的护卫听到声音，进来一看吓了一跳。

    他们从来没想过，一向脾气挺好的朱允炆，怎会突然发狂，把宫女都给打死。

    但没人知道，这本身就是他潜藏在内心里的暴戾。

    其实他有这种心理也很正常。

    因为他长期被压抑，一直压一直压一直压，就像弹簧一样，压到顶点，反弹的那一刻就会非常的凶狠。

    这宫女只不过是倒霉，碰上了紧绷着神经的朱允炆。

    护卫们不知该怎么处理，只好赶紧把情况汇报给了太子妃吕氏。

    等吕氏匆匆忙忙赶过来后，看着地上已经冰凉的宫女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瘫坐在地上，手正流着血。

    她心思电转，知道这件事绝不能传出去。

    她儿子的形象必须是温和仁德的，怎能打死宫女？

    这种事情传出去必定损毁他儿子的形象。

    而今储君悬而未定，不少人都知道皇帝正在燕王朱棣和朱允炆两个人之间选。

    于是吕氏立刻吩咐，“赶紧把尸体拖出去，然后对外就说，她被本宫恩准回乡探母，再给外面解释，说她在回乡的途中溺水而死。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你们所有人的九族都将不保。”

    吕氏一发火，周遭宫女太监们，包括护卫们个个吓得浑身颤抖。

    这个女人的辣，只有东宫的人才真正知道。

    等所有宫女太监护卫都出去之后，朱允炆这才哭着扑进了吕氏的怀里。

    吕氏心疼地抚摸着儿子的头，“没事的没事的，都是那些宫女，自己该死，她们自己找死不关你的事。

    你是高高在上的大明皇帝的继承人，而她们只是低贱的小宫女而已，死也就死了。”

    可即便吕氏这么说，朱允炆依旧整个人在不停地颤抖。

    “母妃，以后我可能就不是继承人了。”

    吕氏听了这话后愣了一下，然后急忙看向儿子，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朱允炆解释：“今天皇爷爷遇到了一个杂碎，他在皇爷爷面前说的那些话，虽然不是指朝廷大事，但是每个字都在说咱们的事。

    他的话，对皇爷爷起了很大的影响，我好害怕，我好害怕皇爷爷会不让我当这个皇太孙。”

    这话一出来，吓得吕氏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

    她扶着朱允炆的肩膀，“儿啊，到底怎么回事？赶紧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