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气氛有些许沉闷。

    杜哲和他爸坐在一侧，默默地挑菜吃菜；丘壑与彭疏韵坐在靠近大门的一边，等待着侍女递上餐具；而艾行舟则独自一人坐在主位，一脸冷酷地看着刚进屋的两人，身前的餐具仍是雪白如新。

    丘壑并不认识这位“艾将军”。但这不妨碍他猜测这位大佬的来意——追求真理的代价来得如此之快，让丘壑有些措手不及。

    “这位是皇族亲卫军的领导，也是上国目前五大将军之一。”杜哲的久违的传音差点把丘壑吓得跳起来。

    “咳咳——不知道艾将军、杜部长有什么事？是与研究所相关吗？不得不说研究所的那些科研项目还真是奇妙，就比如说是……”丘壑打着哈哈，试图用聊家常的方式掩盖掉这尴尬的局面。

    艾行舟的声音中气十足，隐隐透露着一股上位者的自信与霸道：“不用说了，研究所我很熟，要是真的又捣鼓出什么有意思的玩意儿，我再亲自去看看就行。”

    丘壑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叫亲自去看看？怕是到时候去的人会相当多吧，毕竟去少了还真不一定能打过禁卫军……皇族与研究所的矛盾已经这么深了？

    彭疏韵打起精神，没有让气氛再次冷下来，笑吟吟地开口接话道：“那是自然，艾老可是咱们上国的定海神针，您要是想去哪，可没有人敢阻拦您呢！不过话说回来，艾老日理万机，到这里来不会只是和我们几个小辈闲聊吧，若真是这样，我回去后不得被同伴们羡慕死？”

    艾行舟没有第一时间接话，而是死死盯住丘壑，身板挺得笔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子上敲击。一旁的杜吕也没有开腔，而是慢条斯理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仿佛真的只是来吃顿饭一样。

    丘壑被看得浑身不自然，恰好等到侍女将餐具摆在自己面前，本着可能是最后一顿自由自在的晚餐，男孩懒得理那在他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领导，拿起勺子狠狠地朝碗中倒了不少吃的，大口吃了两口包在嘴里，鼓着脸看向艾行舟，一边咀嚼一边等待领导发落。

    看着男孩有些无礼的大胆动作，艾行舟一愣，随即从沉默中走出，没有发作，而是语调平静地说道：“我这次来就一个目的，那便是想亲口问问，你们是怎么看待研究所的。”

    没等丘壑吞下食物，一旁的彭疏韵就抢先回答：“研究所作为上国科研技术的中心，果真是名不虚传。就这短短一天内所参观的三个项目，每一个拿出来都可以说是惊世骇俗……不过嘛，在我看来他们的一部分研究已经脱离了初衷，而仅仅是为满足自己私欲而存在。我认为现阶段就如此深入地研究神明，似乎是有些仓促了。”

    “我也同意疏韵的看法，虽然最后一个参观项目我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参加，但就之前所见到的内容，就已经让我觉得研究所似乎踏入了一次危险的赌博，在没有做好任何预案的情况下就贸然深入，很有可能对上国带来不可挽回的影响。”杜哲放下餐具，点点头，抢在丘壑之前发言应和。

    艾行舟点点头，没有出声，而是扭头看向丘壑，等待着他的表态。

    丘壑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内心慌得不行。彭疏韵和杜哲先后抢答，就是在想办法给自己一个信号——这老将军必然是来者不善啊。但说实话，相比起皇族，自己还是更偏向研究所一点。毕竟自己的能力似乎与神明有关，况且那些神秘而宏大的“类神计划”更是让他欲罢不能。

    但形势比人强，丘壑只好坐正身子，挺起胸膛，清了清嗓子，朝着艾行舟表示衷心：“我也一样！”

    艾行舟静静地看着丘壑，像是要将男孩读个通透。丘壑满脸陪笑，身体不自在地扭动。少顷，就当男孩心想要不要再说两句场面话润润色时，艾行舟终于收回视线，没有评价，而是对着还在吃东西的杜吕说道：“杜部长，关于他们三的安排，就麻烦你详细说明一下。我这边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杜吕抬起头，风轻云淡地用纸擦擦嘴，点头答应：“好的，艾将军公务在身，这事交给杜某便好。”

    语毕，艾行舟带上座椅上的大衣，雷厉风行地起身，没给三人反应时间，大跨步向外走去，一旁的侍女见状，连忙先一步推开院门，目送老人出门上了专车后扬长而去。

    院里气氛一松，丘壑忍不住调侃：“这艾老可真是我行我素啊。大老远来这边跑一趟，就问个话，饭都不吃就走了？”

    杜吕笑了笑，一脸温和地解释道：“都先吃饭，边吃边说。艾老爷子人其实挺好的，这次过来也有激励后辈的意思在里面……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确认一下你们的立场，不过不必担心，要是艾老不满意，那你们现在应该正在被押往监狱的路上。”

    彭疏韵依然保持着那副端庄的模样，仪态得体地对着杜吕说：“杜部长说笑了，我们族内都是坚定的皇族拥护，在我看来研究所本就是皇族的下属，不存在立场一说。但话说回来，听艾老走前的话，想必杜部长还要交代什么重要的事不成？”

    杜吕点点头，先丘壑一步从汤里挑出一大块骨头放进碗里，无视某人幽怨的眼神，语调轻快地回答道：“首先，由研究所提出的，希望在北境实施无线电普及以及使用巴别塔作为基站的要求，已正式通过。关于这点，皇族已经与丘族和彭族内部取得沟通，两位有空可以合法使用无线电与族人交流，多多推动计划的实施。其次，研究所提出的类神信仰的北境实验，还在讨论中，两位可以当作没有受过委托，不必尽心尽力推动项目发展。最后，由于三位接触过A级的类神计划，根据上国法规，你们需要在内城服役一段时间……”

    “什么法规？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服役是指进入军队吗？一段时间又是多久？”彭疏韵急切地打断杜吕的话，皱着眉头全然没有刚才的淑女感。

    杜吕没有计较，而是仍然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三人可以说是类神计划实施以来，第一批有此特权的外人，这份法规可以说是专门为三位建立的；至于服役，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你们需要在内城的下属机构任职一段时间，具体职务可以到时候征求你们的意见。这其实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也知道镜城和内城的关系，具体的我虽然弄不懂，但像你们这样短时间内进出镜城，很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可预测的后果。所以为了你们自身安全，也为了镜城内城不出乱子，三位要在接下来差不多一年里一直呆在这里，这是整个中央达成一致的共识，还请理解。”

    丘壑回过神来，心里倒也没什么感觉，毕竟包吃包住还包分配的工作也不好找，更何况自己也挺好奇内城的，有机会多逛逛倒也不错。但彭疏韵可不这么想。

    “我在族内还有许多待办事项，来这里参观前也并没有做任何安排，如果我在这里呆上一年，可能会对外边的生意安排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这要求恕我不能接受！”

    杜吕摇摇头说道：“首先，随着无线电的解禁与普及，你可以有什么事都直接用无线电联系，这不会过多影响你的产业运转。其次，作为补偿，等你们卸职后，将永远成为内城居民，并有获取有内城的经营资格。我想这一许可应该比你的那些产业更加重要吧，这可是彭族无数人的梦想。最后，这是来自皇帝的命令，你没法违抗，这件事我只是在通知你们，并非征求各位意见，还请两位不要做出令自己后悔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