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搞错了什么。”迪安看着对方，“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庸，也不喜欢结党营私的勾当。”

    “我想在我们短暂的接触里，我已经足够了解你的性子了。所以我也能理解你的想法。”路德维希摇头，“但我依旧为你留着这个机会，请不要急着拒绝。迪安，帝都维尔尼斯有它自己的规则，如果你没有改变它的力量，那你就必须顺从它，否则这里的一切都将成为你的敌人。我不清楚你来这里的目的，但如果不顺着河流走的话，迟早会被它冲走的。”

    说完这些话，路德维希站起身子：“好好想想我的话，古古莱恩家族的庇护是一回事，与我的盟约则是另一回事。这年头，在那些无能的贵族里头找一个能与我平起平坐的家伙可不容易，所以我对我的‘盟友’十分宽容。”

    说到这里，路德维希从口袋里取出一支苍白的蜡烛：“如果你想好了怎么回答，点燃它，我自会来找你。”

    “莫名其妙……”迪安嘀咕着。但他并没有将那支蜡烛丢掉的打算，而是小心翼翼的藏在了屋子的一处角落。也许正如路德维希说的那样，古古莱恩是一回事，奥特里尔家族嫡长子的帮助又是另一回事了。

    想要从研习会的阴谋里解救出梅洛迪，一切力量都是不可忽视的。

    有了这个小插曲，迪安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显得格外低调，深居简出，几乎不在没有爱丽丝的陪同下不出门的地步。而在外面，随着时间的发酵，有关古古莱恩家族的流言在有人刻意推动的情况下变得愈发复杂。但这一切都暂时与迪安无关。

    “恭喜。”半个月后，迪安的冥想室内，爱丽丝面无表情的对迪安说道。

    “谢谢。”迪安缓缓睁开眼睛，瞳孔深处一只简易的，就像是儿童简笔画一样的，由纯粹精神力凝结成的眼眸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感觉怎么样？成为见习法师之后？”爱丽丝问道。

    “嗯……”迪安默默闭上眼，感受这一切。时隔半个月，借助冥想与精神力锻炼，成功凝聚出了第一个【想象之眼】，这代表着他的精神力已经脱离了人类的桎梏，成为了一名魔法师。

    现在的他，精神力已经超越常人。而最为显著的感受就是，迪安感觉自身对周遭环境的感知上升了一个台阶。无论是皮肤毛孔感受到的空气细微流动还是飘荡在空气中的细碎尘埃，都好像自己可以清楚的看见一样洞悉。

    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我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清楚。”迪安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些许笑意，“看来我确实有这个天分。”

    “呵，虽然你的速度以你的年纪而言确实很快，但这也是必然的。”爱丽丝适时的泼了盆冷水，“在帝国所有的记录里，考林·特里尔的魔法体系中，所有受试者，凝聚第一颗【想象之眼】的失败率是零。”

    “嗯？也就是说，所有，任何人只要接受训练都可以掌握魔法？”迪安疑问。

    “我记得我一开始就说过吧？你倒是好好听我说话啊。”爱丽丝叹气，“正是因为如此，考林·特里尔才会被世人尊称为【法圣】啊。”

    虽然爱丽丝是这么解释的，但迪安却本能的皱起眉头。从小他的爷爷就教导他一切获得皆有代价，迪安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当然，怀疑归怀疑，这份力量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

    看着自己掌心被自己的精神力聚拢的火焰，迪安嘴角抑制不住的喜悦。

    “这些时日也是辛苦你了。”关于遭遇吉勒以及路德维希的事情，迪安没有说，爱丽丝自然也不知晓迪安这些日子老老实实学习冥想是为何。不过这些天迪安的表现确实让她感到满意，便对迪安说道，“虽然今天还早，但今天的课程也就到此为止吧。”

    “今天有事情？”迪安敏锐的从爱丽丝的神色里察觉到了异样。

    “工作上的事情。”爱丽丝并没有过多解释。

    “我以为当老师就是你的工作。”迪安表示。

    “我好歹也是研习会上有名有姓的魔法师，倒不如说教导你才是私底下的副业。”爱丽丝无所谓的笑了笑，“不过你确实帮大忙了，如果你迟迟没有进展，我倒是要头疼怎么和我的老东家解释。”

    “所以我现在要回去了，今天你自己安排吧。想出去走走放松一下也行，不过我建议你往人多的地方去，这样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不至于众目睽睽之下搞事情。”

    “！”迪安听到这里心中一震，这番话几乎可以确定古古莱恩家那边也知道自己那天的遭遇了。不过迪安很快就重新调整好情绪，面色平静的点头称是，顺便开口要钱。

    逛集市嘛，口袋里没东西怎么行呢？

    既然对方没打算捅破这层窗户纸，自己也没必要这么做。说到底，自己与古古莱恩之间的关系本就不对等，若不是自己要面对研习会这样一个更加可怖的存在，自己是绝对不会趟这趟浑水的。

    所以，不必要的麻烦迪安并不希望发生，但似乎自始至终，古古莱恩家都希望把自己置于一个风口浪尖的位置。既然如此，迪安也不客气，古古莱恩家族的资源，他要尽可能多的利用，这是一个博弈的过程。

    半个小时之后，手捧着一个沉甸甸布袋子的迪安，慢悠悠的来到了广场上。

    这还是迪安头一次感受帝国首都的繁华。按照城市布局，这样位于广场的集市每一个大区都会设置一个，这里多半是一些手工艺人，杂耍者，农民猎户之类的用以做临时摊位的，广场周边的建筑则是一些大的店面，诸如餐馆，酒吧，铁匠铺，服装店等服务行业所设。

    广场中央一般而言都会站着一位布告员以及一块布告板，上面张贴着或官方或私人的信息。由于大多数人还是不识字的文盲，往往需要依靠布告员的大嗓门去喊，才能让那些民众们明白木板上那密密麻麻的文字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

    迪安驻足听了一会儿，内容无非是哪里要招工了，哪里要提税了，要么就是谁犯了法被判了多久之类的东西。听了一会儿迪安便离开了。

    市集上的货物也没什么出奇的，帝都周边的农民自己种的果蔬和巡林员采集的药草蘑菇野菜之类的，迪安也看不上。

    几乎没花多久迪安就逛完了一圈，没有多少值得注意的地方，迪安打算去铁匠铺寻一把趁手的武器，顺便尝尝帝都的美食风味，这趟就算没白来。

    而就在迪安打定主意之后，一连串悦耳的旋律顺着流风飘进了迪安的耳朵里。

    “嗯？”迪安闻声而去，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市集广场的一处偏僻角落居然挤满了人，这引起了迪安的好奇。

    循着旋律，迪安穿过密集的人群，发现那目光的中央，居然站着一位少女。暗褐色的头发末端软趴趴的垂在肩膀上，便宜的棉纺大衣随意的盖了一件坎肩。微微圆润的面庞稚嫩，脸上带着些许雀斑，她闭上眼正在随着旋律低吟。她的年岁不大，看身高和发育情况来看，可能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这个年纪就出来抛头露面的，迪安对她产生了兴趣。

    迪安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演奏，弹唱。轻快的旋律在她的指尖流转，纤细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怀中里拉琴的琴弦。每一次震弦，空气中都好似激起了一阵涟漪，随之缓慢扩散。

    虽然不清楚对方演奏的是什么，但迪安本能的觉得十分好听。一曲奏毕，鼓掌喝彩的是不少，真正掏钱的倒不多。毕竟大家都是平头百姓，那会为了这个掏钱呢。

    不过迪安到不在此列，他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金币，就这么直接朝着那位演奏者丢了过去。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这枚闪烁着金光的硬币在空中抛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然后被那个女孩稳稳接住。

    “谢啦！”那姑娘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深深一鞠躬，便一溜烟的逃走了。

    “嗯？怎么跑得这么快？我还连名字都没问到呢。”迪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虽然有过想追上去的念头，但回头一想这也太怪了，就好像自己在图谋不轨一样便作罢了。

    迪安摇摇头，索性不去想这些，反正这钱也不是自己的，怎么花都不心疼。抬头看看太阳的位置，空荡荡的肚皮开始叫唤，迪安便随着离场的众人散开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人群里，有几双眼睛一直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