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圣墓之影

第二章 猩红使徒论恶魔

    在自那场短暂的虚空海战中撤退后,礼赞号的舰桥立刻回到他本来该有的样子:鲜血,熏香,神龛的香烛无声摇曳,祭品的鲜血流淌成河,又汇聚成池,凡人奴隶半身浸泡与腥气冲天的池水之间,双手捞起脏污的血浆清洗身躯,他们在祈祷,他们的声音萦绕不散。

    两个受膏者站在舰桥的门口迎接午夜领主的队列,身披冥府型终结者,即便在一万年前的军团年代也是军械库之中的至宝。他们笨拙的护肩在一万年亚空间力量的浸泡中变形扭曲,长出尖锐的利齿和尖叫的骨面。抛光的精金与骨板扭曲的融合,悬挂着无数的羊皮纸祷言和科尔基斯语符文。胸前的帝国天鹰被融化后重铸,成为混沌的八芒星徽记。

    “午夜领主。”终结者说。

    “你好,表亲。”在三米高的冥府型终结者面前,维拉德故作轻松,他的目光偷偷打量着终结者的闪电爪,那对利爪平放在腿侧,安静沉默。但只需一息,便可燃烧成毁灭的闪电和星辰。

    “我们能进去吗?”维拉德问道,“还是说,进去前要先泡个澡?”

    “你可以进去,魔剑之主。”终结者说,他的正常言语依然仿佛咆哮,“你的兄弟必须留在外面。”

    “没得谈。”维拉德干脆利落地说,“要么我们一起走进去听听你主子有什么高见,要么我们一起杀进去听听你主子临死的惨叫。”他露齿而笑,尖锐的獠牙反射烛光。

    终结者向前一步,在他身边,第二个终结者卸下扛在肩头的雷霆锤。在维拉德身后,力场剑的闪光和链锯斧的轰鸣同时响起。战帮的终结者拉卡斯大步向前,链锯长戟嘶吼不止。

    “终结者铠甲在你们身上真是浪费。”维拉德冲着八芒星啐了一口。

    这一口无疑火上浇油。终结者没有说话,长着犄角的头颅下双眼红光跳闪,闪电爪之上,光芒大盛。

    “够了。”一个声音打断了剑拔弩张的两伙人。阴影落下,来自一个活物的脚步带动着脚下的地面震颤不已。一个比终结者更加魁梧的怪物踏步而来,强硬地站在两伙人中间,打断了他们的怒视。

    “啊,科尔·纳赛尔。”维拉德不无嘲讽地说,“您能从那俩疯子手中活下来真让我惊喜。”

    “我们都幸运的从死亡折返。”泯灭者轰隆隆地说,“让我们把话说开,只有你能进去面见猩红使徒,这事没得谈。”

    “让我们把话说开,要么我们一起进去,要么我们现在动手,这事没得谈。”维拉德干脆地答道。

    “你确定吗?”泯灭者问道,“猩红使徒说,有些事唯有你能和他感同身受,而他的预见不曾错误。”

    “那他……”维拉德冷笑。但他忽然注意到对方的目光,泯灭者在说话间间他背后的魔剑,似乎意味深长。

    “我们都曾经于死亡中折返。”科尔·纳赛尔再度说道。

    维拉德抿起嘴唇,突然扭头看向自己人。

    “你们几个,在外面等我。”

    “可是……”

    “没有可是。”维拉德厉声说道,伸手指着泯灭者,“你,也在外面等着。如果亚撒尔·塔尔想和让我独自去见他,那他也必须独自一人。”

    “当然。”泯灭者拖动着沉重的身躯行礼,让开一条道路。

    维拉德独自走入人群,所到之处,祈祷的凡人停下咏唱,数百道目光捕捉着他的前进,人们向着他泼洒鲜血,粘稠的腐烂血浆自蝙蝠翼饰的头盔上缓缓流淌,将苍白的白骨面甲染成脏污的红黑。那鲜血流入骷髅微笑的牙关中,让维拉德看起来更像是森罗恶鬼。

    亚撒尔·塔尔在舰桥的高处等待着。当维拉德一步步踏上舰桥时,猩红使徒挥手屏退周围的所有人。

    “康。”亚撒尔·塔尔背对着维拉德,大氅无风自动,“它很有说服力,不是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维拉德说。

    “故作隐瞒没有意义。”亚撒尔·塔尔说道,“复活的神迹在人类历史中源远流长,几乎与人类同样古老。四十个千年以前,一位圣人在处死他的十字架之上苏生,这几乎是历史记录中最早的复生神迹。”他转身,走向陈列在舰桥另一端的圣物架,打了个手势示意维拉德走在身边,“而帝国历史中最古老的死而复生发生在一万年前。那位破碎之王因其重伤死于达文的神庙内,而后死而复生。那场复活便是这一万年烈战与复仇的开端。”

    “荷鲁斯。”维拉德说。

    “是的,荷鲁斯。”亚撒尔·塔尔柔声说,“我们都见过他,不是吗?战帅,牧狼神,惩戒暴君者。比任何人都强大——比任何原体都强大,比我的基因之父尤其强大。”他伸手拿下圣物架上陈列的一柄战锤,这是一柄巨大的狼牙战锤,几乎与他等高,尺寸明显为一个比星际战士更魁梧的存在准备,“不可阻挡,就像他的这柄破铸者。”

    “破铸者?”维拉德问道,“真的?”

    亚撒尔·塔尔瞟了他一眼。

    “当然不是真的。”猩红使徒发出一声短促的嘲笑,“成百上千人曾经宣称他们拥有过原体的遗物。假如他们说的都是真话,那费鲁斯应该有两百颗头,圣吉列斯有十六对翅膀,多恩该有七十二只手骨,哦对,还有你的父亲,康拉德·科兹,如果谣言属实,午夜游魂想必是一个每次剥皮都会戴着二十六顶王冠的强迫症患者。”

    “我宁肯他是个把王冠摞起来戴就能开心的精神病。”维拉德说。

    亚撒尔·塔尔大笑。

    “让我们把话说回来。无论是哪一次复活,都需要至高天的伟力。”猩红使徒说,“巫术,灵能,仪式,祈祷。无论我们如何称呼,本质皆是自至高天灵魂的长歌。”

    “或是诸神和恶魔的馈赠。”他转向维拉德。

    “不要尝试暗中试探我,怀言者。”

    “我并未暗示你什么,我在明示。”亚撒尔·塔尔平静地说,他从腰间抽出魔剑,展示给午夜领主,漆黑的剑身颤抖不已,跳闪着赤金的微微火光,“科塔尔很愤怒,我很少见过这柄魔剑如此愤怒。它在嫉妒,而它嫉妒的对象只能是另一柄魔剑。”

    维拉德沉默不语。

    “魔剑‘康’。你接受了它的力量,不是吗?”亚撒尔·塔尔问道,“你放纵它将你起死回生。”

    “听你的说辞,你似乎对此不欢迎啊。”维拉德没有直接回答,“真奇怪,你不是个怀言者?”

    “我是猩红使徒,拉亚克的继承者。我与恶魔朝夕相伴。”亚撒尔·塔尔不无骄傲地说,“我当然乐于看见又一个表亲的受祝。但康是一个恶魔亲王,我必须警告你恶魔亲王的危险。升格成魔意味着很多,并不只是来自至高天的力量,更多的馈赠来自知识——升格成魔者能够揭开时间的流淌,能够跨越空间与物理的桎梏,它们和你我的区别无异于耳聪目明者面对瞎子。”

    “而你我的魔剑——康与科塔尔则更为超凡。”

    “康就是个垃圾。”维拉德打断了猩红使徒的话,“他升魔前打不过我,升魔后依然打不过。”

    “但它的主人并非如此。”亚撒尔·塔尔说道,“你我都曾经经历过永恒之刃的混战。你我也知道它们的主人,康和科塔尔因大掠夺者的权威得以升魔,也因大掠夺者的愤怒而受到诅咒。大掠夺者的意志让它们永生不死。”

    “我击败过它。”维拉德嘶哑地说,“它不足为惧。”

    “而我毫不怀疑你能够击败它第二次。”猩红使徒回答道,“但是第三次呢?第四次?康永生不死,艾泽凯尔·阿巴顿不允许它死去,它可以花费一百年的时间计划夺取你的灵魂,如果它失败了,它还能再花一百年谋划第二次,它的机会无穷无尽,而你输不起。你输不起任何一次。”

    “你的口吻像是在教导学生。”维拉德的回答冰冷而阴鸷。

    “我做出的是朋友间的忠告。”亚撒尔·塔尔说道,“等一下,先不要急着反对我。你我同病相怜,恶魔亲王的阴险之毒植根于你我灵魂之间。而与你不同,我已经与科塔尔角力过上百个年月,我能帮到你。”

    “按照你的说法,或许你也已经深陷恶魔的诡计中。”

    “是的,当然如此。”亚撒尔·塔尔平静道,“因此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这是一种交易吗?”

    “是的。”猩红使徒点点头,那恶魔化的面甲蠕动着,向外喷吐灼热的血雾,“没有诡计,没有陷阱。这是个交易,你帮我保住我的灵魂与自由,我也帮你保住你的。”

    他没有立刻得到回答。午夜领主放眼看向混乱亵渎的舰桥。腐朽的浆液自血海中一阵阵扬起。

    “艾瑞巴斯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维拉德一字一句慢慢道,“而科尔法伦则是个两面三刀的贱人。洛嘉·奥瑞利安自以为比他们更好,但也不过是一丘之貉。”

    “或许。”亚撒尔·塔尔低笑。

    “你的身体里流淌着与他们相同的血脉,而你并没有向我展示出你与他们截然不同。”维拉德直言不讳,“坦率的说,如果艾瑞巴斯站在这里,刚才那段话他能比你说的更好。”

    这是一句尖锐的评价,而猩红使徒并未动怒。

    “所以,你拒绝?”

    “我不同意。”维拉德说,“但我同样不拒绝。我需要思考的时间,或许你也需要。”

    “这样啊。”亚撒尔·塔尔嗤嗤地笑了,“正巧,我们有很多时间。”

    维拉德没有回答,他转过身。舰桥中央的全息台和鸟卜仪正在启动。静电的聒噪和沉思者的滴滴声在悠扬的吟诵和祈祷中颇为刺耳。

    “战端将开。”猩红使徒在他背后说道,“而我们将作壁上观。”

    全息仪完成启动,在那平台的虚拟全息影像中,一支庞大的舰队盘踞在恒星系的边缘。它们簇拥着一条伟岸的主力巨舰。那条战舰几乎没有任何表面装饰,也没有任何舷窗与标记。唯有成排的宏炮和光矛阵列昭示着其足以毁灭恒星的力量。小型的护卫舰在它的阴影中盘旋,仿佛王座下寻求庇护的弄臣。

    冥府级战列巡洋舰,基座号。

    戈兰达瑞斯之王维狄欧索的座舰。

    钢铁勇士抵达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