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会议室内。

    厅长坐在台首，皱着眉头望着屋顶。

    他正在等待，那些追寻闯出关卡的警员回报消息。

    同时也在等待，那些被抓司机的最终审讯结果，这可是不可多得的重要线索啊。

    但同时，他又疑惑。

    那，最开始的那些嫌疑犯又去了哪里呢？

    怎么可能了无踪迹？

    无意间，他余光瞥见了一旁的女孩，她不看资料了，只是神情呆呆的看着前方。

    厅长看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云研究员在想什么？”

    “哦...”云贝红被打断了思考，说道：“我在想，那些图零共和国公民有那么大的价值吗？”

    还不等厅长回答，监察员就回应道：“他们当然很有价值！”

    两人不理会他，厅长眉头微皱道：“你觉得他们没有那么大的价值？”

    “这要看你怎么看了....”云贝红眨眨眼，答道：“我只是觉得他们如此大费周章，结果，就这？

    他们为什么不干脆拦路抢劫呢？两者所需的资源，感觉也差不了多少.......”

    厅长沉默。

    监察员却是看向云贝红道：“研究员都靠猜测写研究报告吗？”

    云贝红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我在研究员身份之前，首先是个炎旭共和国公民，我还不能为国家提提建议吗？

    把公民的自由言论，看做是学术表达，只会害了你。

    监察员阁下，难道监察员，都像您这样，这么喜欢干涉公民的言论自由吗？”

    “我在监察员之前，首先是炎旭共和国公民，我也有表达的自由......”

    .............

    两人话语间针锋相对，看得厅长头大。

    偏偏对这两个人，他都没有管辖权。

    反正调查员和监察员是两套不同的体系，互不统辖，云研究员怎么也吃不了亏。

    所以，他只好在一旁默默吃瓜，顺便思索刚才的问题。

    .......

    “什么事儿？”

    地下一层的厕所隔间，庞龙正在跟紫阳局长联络。

    听到那边接通后，庞龙小心打探道：“各个出城口，现在也进入扫尾阶段了吧？额...就是....你那个初步损失报告现在有没有提交给厅长过目啊？”

    那边的紫阳局长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他语气讽刺的道：“看来庞科长这次的事儿不小啊，怎么？想让前面的人先扛雷？好让你踩着老子尸体过去？”

    “别总把人想那么坏。”

    庞龙被揭穿了目的，也不尴尬，而是道：“我的事儿确实不小，但这次我们的功劳同样不小！

    我们端掉了近期最大的一个偷盗团伙，一下子销了案件系统里几百件小案子，并顺藤摸瓜找到了制造无证机器人的地下工厂。

    虽然这过程...确实不太规范，但你知道的，厅长他老人家最看重的就是结果，如果结果不错，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过程，他向来都是老眼昏花的.......”

    “哼！”紫阳局长冷哼一声道：“你就算过得了厅长这关，那你还能过得了“韩非”这关？

    别忘了，你上一任是怎么下去的！”

    “最多我也下去嘛，哎呀，你他妈别叽叽歪歪了，就问你交没交吧！”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才道：“不就是那回事儿吗，有几个局长没敢交，还有几个早早的就交上去了，这次各局的警员伤亡都不小。

    所以，这次基本上，都是大家手牵手一起抗雷，谁都别想跑。”

    结束通讯后，庞龙在隔间里反复看着自己写的行动记录，犹豫在三后，终于还是咬咬牙，发送了出去。

    过去了几分钟。

    庞龙只觉得煎熬异常，坐在封盖马桶上，其中一只脚不自觉的抖个不停。

    “滴.......”

    庞龙心头一紧，努力平息的一下呼吸，低头看了一眼PD消息。

    厅长：“你现在在哪儿？！”

    完了.....

    庞龙无言的望着屋顶，好片刻才一脸生无可恋的回道：

    庞龙：“我在地下一层厕所隔间里.......”

    厅长：“给我等着！”

    于是，庞龙就这样等着。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只觉得时间停滞，过去了千年万年，但低头一看PD，竟才过去了一分钟！

    而后他听到了厕所外面有人进来，他心下忐忑。

    是厅长吗？

    好像又不是？

    “健康小助手提醒您，久坐会导致血液循环不畅，不宜健康，建议您起身运动。”

    庞龙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这才恍惚意识到，原来我已经坐了一个小时了吗？

    拜小助手所赐，外面的脚步声也停下，而后，才继续向前。

    “咔哒——”

    拉开了庞龙的隔壁厕所门，而后关上，庞龙疑惑，不是厅长？

    那边按下了冲洗按钮

    “唰唰”的水流声不绝，而后就一直没停，显然那边一直没有松开冲洗按钮，在厕所嘈杂的水流声掩盖中。

    那边发出声音。

    “庞龙？”

    这熟悉的音色

    庞龙只觉得想要泪流满面，厅长，您老人家能不能不要这样折磨我？我交代还不行吗？

    他张嘴，才发现自己声音艰涩，道：

    “是我...厅长.....”

    确认完身份后，那边久久不语。

    嘈杂不绝的水流声，成为了这片空间内的主宰。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庞龙低头静默片刻，道：“厅长，我能说的都写在报告里了。”

    能说的？那就是背后还藏着不能说的.....

    那边知道他的意思，于是那边重新换了一个问题，道：

    “你用了什么方法问出来的？”

    庞龙想到那个小黑屋里的暴虐，他心底深处想要将其刻意掩盖。

    在那片地下环境中，也许是长年不见天日，那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有种躲藏起来的快感，觉得自己远离文明社会。

    呆的久了，就会将一把数字清晰无比的标尺染上污渍，让人看不清标尺之上的刻数多少。

    但只有孤身独处于黑暗中，才能更清晰的认清自己，认清更赤裸裸的...更真实的自己........

    最后，庞龙如此答道：

    “合情的方法...”

    听到这个答案，那边再次沉默下来。

    这次的沉默长达一分钟

    那边用一种幽幽的语气道：

    “你觉得自己能通过“韩非”的审查吗？”

    “我通不过...”庞龙苦笑，突然有些垂头丧气的道：“厅长，您说...我是不是不适合警察这个岗位.......”

    那边的厅长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劝慰着道：

    “我们这个岗位就是用来解决问题的，要不然怎么叫做“暴力机关”呢？那怎么才解决问题？靠和人好好讲法条？怎么可能呢。”

    庞龙当然知道这一点，这个职业习惯于以结果论成败，过程当然很重要，但却不是他们做事的主要考虑，毕竟最重要的就是能解决问题。

    而后，听到那边语气缓缓的道：

    “那你觉得我能通过“韩非”审查吗？”

    庞龙一脸诧异的道：“您都厅长了......”

    “呵呵，厅长怎么了？”

    那边轻笑一声，而后收起笑容，语气变得惆怅道：“我大概率也通不过“韩非”的审查。”

    庞龙不禁瞪大了眼睛，对这个答案震惊。

    ““韩非”这把尺子，量不出来善恶，所以它也没资格决定什么样的人才适合做警察。”

    那边停顿了一会儿，声音低了几度的道：

    “不然，你觉得，现在机器族的群体如此庞大，我们“人”为什么还被允许参与社会管理呢？”

    庞龙不禁放慢了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会儿心跳。

    因为他不知道，他此刻的心跳节奏，是否会被那无处不在的“水”感知到。

    “炎旭共和国需要长因城这座“模糊”的城市，因为这里近年来诞生出了好几家排名处于全国前列的机械设计与研发公司。”

    那边突然偏向别的话题，而后才道：

    “长因城也需要万全配件市场这个“模糊”的地下市场，因为这正是诞生那些公司的最肥沃的土壤。”

    “这种模糊...”

    那边的人声音，在嘈杂的重水声中，变得越来越难以分辨。

    庞龙只能凑近些耳朵，听到了他以为是幻听的一句话。

    ““韩非”也需要.......”

    唰唰的水流声停止了

    厕所内

    重归一片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