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正是中午时分，天气稍微显热意。

    长因城，3号综合医院。

    在这座医院的接诊厅里，一副人头攒动的繁忙景象。

    医疗机器人在此穿梭不停，这里主要接待人类病患，机器族的功能障碍则是去专门的维修医院。

    ......

    住院部，1306号独立病房。

    刘言搬了把椅子坐在病床边，正拿着一把小刀削着红彤彤的苹果。

    只见，在他大拇指操持的明亮的刀片过后，鲜艳的果皮丝丝下坠着，没有断口的长长落到垃圾桶内，极具观赏性。

    身旁站着的李东见他这幅模样，有些看不过眼，道：“我去动物园看猴子，它们吃水果从不剥皮。”

    刘言还没回话，屁股朝天躺在病床上的梁山听到了，他直接面朝向李东，怒声道：

    “关你屁事！老子就爱吃剥皮的！”

    “别天天老子老子的。”李东嘀咕了一声。

    而后，他见到刘言手上的苹果皮，即将削完，立即便伸手去拿。

    刘言一时反应不及，让他得逞，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重新拿起一个苹果继续削。

    李东无视梁山愤怒的脸色，若无其事的咬了一口苹果道：“小河都跟你学坏了，你知道吗？现在都不爱听老大话了。”

    “我早知道他会这么做。”

    梁山却是对此毫不意外，因为小河与他最为亲近。

    他关心另一件事，他朝着李东招招手，李东于是凑上前去，矮下半截身子。

    梁山小声问道：“听说老大提交的行动报告通过了“韩非”的审查？”

    “是啊。”李东目光闪烁，一副意味深长的神色道：“老大怕是有什么特殊方法。”

    “是吗...”梁山却是突然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语气惋惜的道：“我以为这次要轮到我坐坐科长位置了......”

    引得李东和刘言两人翻翻白眼，大伙这次没被监禁就不错了，还想当科长？

    梁山趁着李东大意，狠狠的一伸头，叼住了李东手上的苹果，直接用力一扭头！

    李东手上的苹果，“啪”的脱手而去，到了梁山的嘴里。

    他竟来了个虎口夺食！

    “呸！真恶心！我吃过的也抢！”

    “恶心就恶心！恶心死你！”

    李东看他这幅无赖模样，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恶心到了。

    ........

    青历博物馆

    经过三天的封锁调查后，博物馆终于重新开放，也恢复了一些客流。

    小丑机器人依旧在小亭子里表演，抛接球表演娴熟异常，但只有一位观众在旁边坐着看他。

    况午看着小丑机器人的表演，面色古怪道：

    “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嗯？”

    小丑机器人一边抛接球，一边看向他道：“我并不是罪犯，而且警方对我进行了跟踪定位，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内，我都不能离开这个活动范围。”

    况午点点头，表示了解。

    片刻，况午在安静的当了一会儿观众后，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被共联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就是将自己的控制权限，计算权限，动作权限...交给共联集体。”小丑机器人回答毫无阻碍，毕竟在它回答前，它的脑海中早有问题答案，继续道：

    “个体在共联集体面前再无秘密，自身也不再承担任何计算和决策工——”

    “警告！有违反保密协议的风险！”

    小丑机器人的话被自身的警讯系统截断。

    于是，它不再回答，且停下了抛接球表演，看了况午一眼道：

    “警方让我离你远一点，也许我该换个地方表演。”

    话说完，小丑机器人便收拾表演道具，走出小亭子中。

    它大跨步的走到广场中央，继续它的抛接球表演，这番景象，立即聚集起了三两个观众。

    况午无奈，只好拿出PD，浏览相关社群，寻找此事的消息，最终找到一个疑似被共联者的事后感想。

    “就像一个工蜂，天生就要服从建设蜂巢的使命，我的心里也涌现出一个让某个事物发展壮大的想法。

    然后，我看到了圆蜻蜓，它像是甜美的糖果一样吸引我，一种强烈的占有欲，促使我将其捕获，并将其奉献给共联集体......”

    这还有保密的必要性吗？

    况午浏览着相关消息，不禁想到。

    他们总是这样自欺欺人，其实每个人都知道。

    但就是要弄出一个所谓的保密协议让人在公共区域闭嘴，而对私密领域的讨论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况午抬头看向博物馆。

    阳光打在它的正面，它静静的屹立在那里。

    连大门口主题展示牌也未曾更换过，仿佛外界的一切变化与其无关。

    就像它身体里的那些展物一般，经过时间与环境的变迁，依旧较为完整的从过去抵达现在。

    他喜欢这样静止的事物，所以，他又来了。

    但那天与他一起游历的朋友，却不知现在在何处？

    他们还能在不变的地点，不变的展品前见面吗？还是说下一次见面，却相视无言？

    他不知道....

    况午起身，拍拍屁股底下的尘埃，再一次走向博物馆。

    ......

    “我举个例子...”

    博物馆主厅，高大都是肉山背后，云贝红和莉莉躲藏着人们的视线，云贝红正与厅长联系。

    她瞥了眼旁边注视着肉山的莉莉道：“比如说莉莉正在玩着一堆玩具，无意间在我带回家的宣传单上看到了一家叫做“真我”布娃娃店的商品。”

    莉莉从肉山上收回视线，看向云贝红，不发一言的眨了眨眼。

    虽然并未表达什么，但云贝红却莫名的读出了一种无辜的情绪表达。

    她连忙压制住内心喷涌不绝的愧意，转过脸去不看她，继续说道：

    “几天之后，我带她出门卖玩具，在路边的广告展示牌上，又看到了那家布娃娃店的广告，等到了玩具街后，在数家同类型店铺中，她最终缠着我买了“真我”布娃娃店的商品。”

    “修改一个人选择倾向的事物有很多，可以是一件极具震撼力的雕塑，一首打动人心的音乐，一个扣人心弦的故事，

    哪怕是一个别具一格的图形？

    只需要刻意的选择，让这些具有指向性的信息渗入他的大脑，与他现存的想法产生冲突，并渐渐和解。

    最后，这个信息便会始终沉积在他的大脑中，但这个人却对此毫无所觉，因为这并不会对现实生活造成影响。”

    “直到到达某一个临界点，他看到一个人，一件物，听到一首歌曲，一句话语，闻到一种味道....

    此前积存在他脑海深处的那些若有若无的想法，在相遇的此刻，突然变得无比清晰，对他早已摇摇欲坠的意志大厦产生巨大动摇。

    而后...大厦一瞬崩塌......”

    “从此

    他变成了一个，与此前完全不同的个体

    一个崭新的人

    出现在你的面前.....”

    话音落去，云贝红听到PD那边的人，明显呼吸声加重了许多。

    云贝红一时未得回应，于是她抬头看向眼前的肉山。

    她在看到这件伟大的作品时，也如此刻的厅长一般，片刻间，她竟呆滞的静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知道，在看到这件作品的那一刻，内心深处的某一部分，已经被深刻的改变了，但她并不知道哪里被改变了。

    她也对此并不在意，

    因为，她享受这种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