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

    西四环中路。

    三男一女走在地下暗道里。

    “走了多长时间了，这入口也忒偏了......”陈武清同样没来过这里，只觉脚下的暗道根本没有尽头。

    “也有更方便的入口，跟轶闻局连着的，不过一般不开放。”夏琼慢悠悠抬起右手，表示头顶上便是新闻总局的大楼。

    “我一直以为贵单位在荒郊野岭......”李暮雨这才知道，原来传说中的四十一局，居然将总部设在了闹市区。

    “到了。”邢浩野打断了三人的闲谈，率先拐过一处狭窄的转角，将手掌贴在一扇大门的感应区位置。

    伴随着奇怪的响动，金属大门訇然中开。

    暗道化作狭窄的长廊，笔直地继续向前延伸。

    跟随邢浩野的脚步，李暮雨穿越狭长走廊，跨过哨卫把守的关卡，左转右拐了几次以后，只觉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竟是一片宽敞得要命的地下训练场。此时此刻，正有若干男女在场间挥汗如雨，见状则纷纷望向门口的一行四人。

    “回来啦！”

    一名女子绑着头发，先前正在做力量训练，见状丢下几百公斤的杠铃，带着旁边的男伴跑到门口，跟邢浩野和夏琼打了招呼。经由夏琼的介绍，李暮雨方才得知，这名为樊杏和殷松的两人，曾作为随行人员参与过前次出海。

    “上次国家行动，让两位费心了。”陈武清郑重抱拳。

    “陈主任客气了，职责所在。”殷松客气地还了一礼。

    “这就是你弟弟？”樊杏抓住夏琼的右手，将目光投向李暮雨。

    “嗯，李暮雨。”夏琼抬起空着的左手，揉了揉李暮雨的脑袋。

    “你好啊。”樊杏在任务之外性情随和，闻言朝李暮雨咧开嘴角。

    “樊姐，初次见面。”李暮雨上前半步，礼貌地欠了个身。

    “我见过你那小女朋友，艳福不浅呐。”樊杏自来熟地打趣道。

    “呵......”李暮雨赧然一笑，伸手挠了挠后脑勺。

    几人寒暄的功夫，另有两名男子凑上前来，左边的小伙子二十来岁，穿着鞋都还没到一米六，浑身上下长满了腱子肉。右边的老头子又高又瘦，脚下趿拉着一双片儿懒，明明已是春夏交际之时，头上却还顶着羊剪绒帽子。

    “欸，你就是失踪者的头头儿咯？”小矮子歪着脖子偏着脑袋，将李暮雨整个打量一番，眼中透着审视的意味。

    “不才，正是在下，有何贵干？”李暮雨与这陌生人对视，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脑子没来由抽了一下，无端耍了句嘴皮子。

    “看着也就那么回事儿啊......”小矮子轻轻咋舌，露出挑剔的表情，又朝夏琼扬了扬下巴，脑袋和食指同时晃动起来。

    “确实，也就那么回事儿。”面对樊杏的时候，李暮雨还算正经，此时竟也涌起一股谐气，竖直腰杆往小矮子面前一站。

    “嘿！几个意思？”小矮子眼睛一瞪脖子一仰作势要发飙，奈何鼻头还没李暮雨的下巴高，气势也自然而然少了半截。

    “挺胸抬头，对发育比较好。”李暮雨嘴上不停，大脑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之所以被带了节奏，全因这小矮子与江白浪风格类似。

    “小时候没挨过打吧？”小矮子磨了磨牙，嘴角扬起危险的弧度。

    “是啊，怎么滴？”李暮雨使劲挑了挑眉毛，露出贱兮兮的表情。

    “来，练练。”小矮子走到一块空地上，朝李暮雨勾了勾手。

    “不练。”李暮雨一拽眼皮一吐舌头，扭头继续跟樊杏寒暄。

    “是个男人么？”小矮子皱起眉头，嘲弄般地咧咧起来。

    “我脱了裤子让你看看？”李暮雨不为所动，揪了揪裤腰带。

    面对李暮雨的二皮脸，小矮子一时无语凝噎，愣在原地干瞪眼。夏琼素知这小子生性顽劣，原本正要亲自出面制止，闻言也同样忍俊不禁。倒是那瘦老头上前几步，朝李暮雨点了点头，声若洪钟般地开口。

    “听说泠雨是个修行圣地，灵气浓度高得离谱，更有诸多前人遗泽。”瘦老头不疾不徐，态度不卑不亢。“至于各位失踪者，由于经常舞枪弄棒，也都给练得兵强马壮。”

    “合着是想验验我的成色？”李暮雨听出了弦外之音。

    “对于失踪者的领袖，我们确实有些好奇。”瘦老头如是说。

    “还有正事儿呢，等下回再说吧。”樊杏伸手挡了一下。

    “邢组长，咱怎么个安排？”李暮雨没急着拒绝，而是望向邢浩野。

    “局长应该还没散会，提前过去也是等着。”邢浩野话里话外也没拦着。

    “也好，挺长时间没活动了，正好恢复一下状态。”李暮雨闻言点点头，将手机等物品交给陈武清，便算是应下了瘦老头的挑战。“久闻四十一局大名，恳请前辈不吝指点。”

    “先跟我打！”小矮子跃跃欲试，没等瘦老头开口，便直接窜上来。

    “不跟你打！”李暮雨翻了个白眼，背着手站在原地，根本不应战。

    “打一场能死啊？！”小矮子气急败坏，扯着脖子嚷嚷起来。

    “跟你打有啥好处啊？”李暮雨捏住下巴，不置可否地问道。

    “你想要啥好处？”小矮子重心前倾，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听说你们老有值班，夜里经常得住单位。”李暮雨笑得不动声色，伸手指了指背后的夏琼。“我跟你打的话，你替她值几次呗。才刚回国没多久，横竖得让她缓缓。”

    “可真懂事儿。”夏琼的眼睛笑成一条缝。

    “行！只要你赢了我！”小矮子痛快应下。

    于是乎，两人来到训练场中心，隔着数丈距离相对而立。

    按照事先的约定，他们将徒手对战，且不使用任何灵能功法。

    “准备好了吗！”小矮子撸起袖子，周身战意呼之欲出。

    “好了。”李暮雨举起双臂，摆出不标准的格斗架势。

    “来！”小矮子话不多说，两条腿微微弯曲，弹簧般冲向李暮雨。

    空旷的训练场上，两个男人拳脚相向，纵未动用丝毫灵能，对抗强度却也远超普通人，霹雳般的招式在空气中拉出片片残影。小矮子看似单薄，实则力气一点都不小，加之受过系统化训练，无论技法还是反应都相当出众。反观李暮雨体质虽好，技巧方面终归是个野路子，不出半分钟便被对方直接撂倒。

    “就这？”小矮子露出不屑的表情，居高临下地俯视李暮雨。

    “再来！”李暮雨鲤鱼打挺翻身跃起，跟小矮子重新打成一团。

    徒手格斗方面，李暮雨水平有限，除去江白浪的短训外，基本上属于无师自通。只是身陷泠雨的这些年里，他已然适应了高强度搏杀，并借此塑造了出众的战斗意识。仅仅一次失利的功夫，他便摸到了小矮子的章法，迅速调整自己的格斗技法，几十招后与对手齐齐倒地，第二场比试便以平局告终。

    “嘿！有点儿邪门儿的！”小矮子拍拍屁股站起来，眼中多了一抹专注。

    “继续，下局定胜负。”李暮雨掰了摆骨节，脸上扬起自信满满的笑容。

    第三局对战耗时更长，场面较先前更加激烈，来来往往百余个回合，竟是拼了个旗鼓相当。最终李暮雨险胜半招，借势来了一记过肩摔，将失去平衡的对手狠狠扔了出去。小矮子浑不怕跌打，一摔之下很快跳了起来，正准备再战个三百回合，旁边的瘦老头却在这时开口。

    “战斗技巧很实用，临场学习能力很强，也懂得利用身体优势。”瘦老头言简意赅，对李暮雨表示肯定，同时也委婉地点出问题。“如果系统性地练练，有机会成为格斗专家。”

    “同等水平，换个又高又壮的，我指定是赢不了。”李暮雨坏笑起来。

    “嘿！你这嘴！怎么这么不招人待见呢！”小矮子闻言撸袖子又要上。

    “换我来吧。”

    瘦老头拦住小矮子，把趿拉着的片儿懒提好，信步走到墙边的武器架旁，就近拎起一把带穗的长剑，宛如在公园里晨练的老大爷。李暮雨瞅了眼武器架，没有发现自己惯用的横刀，便选了一把没开刃的单刀。鸦雀无声的训练场上，一老一少面对面站立，手执兵刃互相行了个礼，随后也再没有多说废话，如白虹惊影般撞在一起。

    瘦老头武艺高强，三尺青峰如腾空游龙，明明是随手选的兵器，却似不比聂宸渊逊色，再配上鬼魅如风的身法，一时间完全占据了场面上的主动。然李暮雨有刀在手，表现比先前更胜一筹，初时虽然只能被迫防守，却迟迟没露出致命破绽，后来更是抓住短暂的机会，在被剑刃抵住脖子的下一刻，用刀尖顶住了瘦老头的胸口。

    “前辈好身手。”李暮雨干脆地投刀认输。

    “但是你收着劲儿呢。”瘦老头收剑入鞘。

    “嗨，我们跟泠雨里，练的都是杀生的本事，一出手就得见血的那种。”李暮雨咧嘴一笑，捡起单刀放回武器架上。“咱这是切磋，又不是拼命，当然得收着点儿了。”

    “切磋比试的话，你跟我四六开，我比你强点儿。”对于李暮雨的表现，瘦老头给出中肯的评价。“要是不加限制，打到死为止的话，乐观估计五五开，保守估计我得玩儿完。”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李暮雨总共比了两场，简单展示了自己的水平。既已满足了大家的好奇心，他便向在场的几人请辞，准备随邢浩野面见局长，孰料对方闻言没有挪窝，而是将目光投向训练场北侧。

    李暮雨顺势望去，便看到一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