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紫禁城，乾清宫。

    东暖阁内，侧卧在窗边榻上的朱君法浑身一颤，猛然睁开双眼。

    环顾四周，香炉生云，秉承自太祖高皇帝时期的简朴装饰，肃穆静雅。

    朱君法很快便将整个东暖阁扫过。

    四下无人，外头隐隐约约有巡夜的禁军脚步声。

    暖阁门外有道身影，想来那便是朱由检的心腹太监王承恩。

    平素夜里若是无事，这太监都是守在外头，只有皇帝召唤才会到进来。

    朱君法小心翼翼的动弹了几下，让自己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眼前，放置在榻上的案几，摆满了奏章，显得很是凌乱。

    几份摊开的奏章上，还有着属于朱由检的朱笔批示。

    首当齐冲，自然是如同一团乱麻的边关战事，处处兵力告急，处处钱粮军需告急，俨然一副朝廷不给钱，鞑子明天就能入主北京城的模样。

    再往下，就是些地方巡抚、总督的奏章，无不是在诉苦地方三饷征收艰难，地方百姓纷纷变作乱民参与起义军。

    就连工部都上了一道奏章，言称皇帝要是再拿不出钱，这皇陵大概这辈子都别想开工了。

    从头到尾，无数道奏章，字字珠玑。

    无不是在说着同一件事情。

    崇祯！

    打钱！

    “废物！”

    看着面前这一份份伸手要钱的奏章，朱君法不禁暗骂了一声。

    崇祯节俭到连自己的皇陵都舍不得修，却还不明白，这天底下的银子都去了哪里。

    朱君法坐直身子，将面前的奏章扫到一旁，拿出一张纸，便在上面写写画画了起来。

    大明的问题很多，多如牛毛。

    所有的问题纠缠在一起，最终导致大明的灭亡。

    但想要救下大明，朱君法算来算去，只能是先解决银子的问题。

    搞钱！

    只有先搞到了足够的钱，才能培养出属于自己的力量，继而将其他问题一一解决。

    而在搞钱之前……

    朱君法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望向暖阁门外那道身影。

    若是不将这紫禁城先清理一遍，就算自己弄来了银子，也会被宫里头那一只只硕鼠给悄悄的搬走。

    “放肆！”

    “尔敢害朕！”

    一道急促的惊呼声，在乾清宫东暖阁响起。

    守在东暖阁外的司礼监太监王承恩闻声之后，立马浑身一颤，脸色刷一下变得煞白。

    “皇爷！”

    王承恩尖叫一声，转身便冲进了东暖阁里。

    “皇爷怎么了？”

    “皇爷可是入了噩梦？”

    冲进东暖阁的王承恩，双眼快速的在屋子里扫过，不见有歹人潜入，又见皇帝完好无损的坐起，双手撑在案几上，只是脸色有些惊惧，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时候，正在乾清宫外巡夜的禁军官兵们已经听到动静。

    带队的旗官冲到门前，大抵是因为慌张，本来是要停在门外的，却是一个踉跄重重的摔在了门后。

    旗官不敢耽搁，立马爬起来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

    “小的护卫来迟，陛下赎罪。”

    这倒是个忠心的。

    朱君法面色依旧惊恐，眼神却飞快的掠过因为慌张而跑的头盔都歪了的旗官。

    王承恩则是脸色冰冷的回头看了一眼旗官：“没规矩的东西，莽撞粗鲁！”

    说完，这位伺候皇帝多年的太监，又换上关切的脸色，为朱君法送来一杯茶水。

    “皇爷进些水压压惊，有奴婢在，绝不敢叫歹人能进到皇爷跟前来。”

    这是没法子的事情。

    说出来都是丢脸的事情。

    想万历年间，这大明紫禁城，都能让一介寻常歹人，堂而皇之的走进来，更是闹出了轰动一时的梃击案。

    朱君法在王承恩的注视下，颤巍巍的喝了一口水。

    “歹人……”

    “有歹人要害朕！”

    朱君法低着头，脸颊藏在灯火阴影下，显得有些狰狞。

    他的声音极其嘶哑，阴森的让人害怕。

    王承恩没来由的后背发凉，浑身一颤，眼神不安的在四周扫了一圈。

    但是骨子里的忠心，让王承恩挺起胸膛，护在朱君法身前。

    “皇爷放心，除非歹人先杀了奴婢，不然决不能靠近皇爷半步！”

    朱君法嘴角含笑。

    这王承恩的忠心倒是没的说。

    人家到了最后，都能陪着崇祯一起吊死，再看那时候的大明朝堂之上，当真是对比鲜明。

    只是眼下，自己还在做局。

    朱君法保持脸色，低沉道：“朕睡不着！睡不踏实！一闭眼……”

    王承恩心下慌乱小声道：“奴婢请娘娘过来？”

    他嘴里的娘娘，自然是皇后周氏。

    朱君法顿时冷哼一声，却不发一言，而是看向头盔歪着跪在门下的那名旗官。

    “你叫什么名字，现职何处？”

    潘中岳忙将抬头看向皇帝，很快又反应过来，赶忙低下头：“小的潘中岳，现任职武骧左卫第一营总旗官。”

    原来是四卫营的。

    朱君法暗暗点头，心中略过现在北京城诸军格局，沉声开口道：“朕梦惊，夜难寐，着尔与承恩守夜东暖阁，无朕口谕，闲人不得进。”

    乾清宫东暖阁出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发生在皇帝身上的事情，从来都不是小事，哪怕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一时间整个宫廷盏盏灯火点亮，无数的贵人在太监和宫女的伺候下，往乾清宫赶来。

    更有宿卫宫廷的大队禁军赶来。

    而除了动作最快的禁军之外，最先赶到乾清宫东暖阁外的便是内衬绯红，外披白纱，姿态雍容的皇后娘娘周氏。

    不等这位性子纯良的皇后开口询问。

    从后宫方向又有乌泱泱一大群人赶了过来。

    人未至，却是声先到。

    “王公公，陛下现在怎么样了？本宫要见陛下。”

    王承恩眼底闪过无奈。

    这声音的主人，历来在宫中便是骄纵的。

    王承恩躬身低头：“贵妃娘娘，陛下先前已有口谕，今夜闲杂人等无诏一概不得入东暖阁。”

    那头。

    如今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周氏之外，两贵妃之一的田贵妃，头戴金钗玉簪，摇着莲花步已然是走了过来，领先袁贵妃一大截。

    啪！

    一声脆响在东暖阁外响起。

    王承恩应声伸手，紧紧的捂住脸颊，低头不敢言语。

    田贵妃冷哼一声，目光斜觎扫了一眼皇后，冷声道：“闲杂人？本宫是闲杂人吗？还是说皇后娘娘也是闲杂人等，不能进去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