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发大财了
事情圆满解决,但桑拂月的心情却并不怎么美丽。这就导致他回到府里后还拉着个脸,好似谁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常敏君和桑拧月看到他这面色,两人面上顿时布满忧虑。她们还以为是案情进展的不顺利。
谁知开口问过才知,一切都顺顺利利的。该判的判了,该拿回来的也拿回来的,该认罪的人认的特别爽利,该得到惩罚的也都得到惩罚了,一切进展的比预期中还要更顺利一些。
既然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的,那他还有什么缘由拉着张脸?难道是觉得知州大人判的轻了?
常敏君直接开口问,“你有什么心事就明说,拉着张脸你是要吓唬谁,看的我跟拧拧心里都毛毛的。”
桑拂月被锤了一下,心里委屈的不得了。他想到爹爹和祖父的识人之能,心里就窝火的狠。但不管是爹还是祖父,那个也不是他能诟病的。他为人子为人孙的,也就只能自个郁闷一下,结果来到自个家里,还被锤?难道他的地位已经卑微到,连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也不能的地步了?
桑拂月越发委屈了。
但他也不好将父亲和祖父拿出来说事,再来妹妹年幼时经历的慌乱和惶恐也并不是值得夸耀的事儿,说出来没得让妹妹更感怀。
桑拂月干脆不提这事儿,只是将自己的思量一一说给两人听。
“知州大人将所有罚款都给还桑家,我的意思是,等这笔银子到手,分一部分出去给州府。”
常敏君和桑拧月俱都点头,“应该的。”他们如今真不缺银子使唤,银子在他们这里,如今真就是个数字。既然家底丰厚,不在乎那三瓜两枣的,那散出去一些,将事情做的更圆满一些,不是更合乎他们的利益么?
常敏君道,“给州府一部分,等给公婆他们做祭祀的时候,再散出去一部分捐给寺庙、慈幼院,只当是给公婆祈福了。”
桑拂月和桑拧月俱都点头,桑拂月随后又说,“家里库房被盗走的十之一、二的贵重物品,如今大部分也有消息了。”
姑嫂两人俱都打起了精神,“都在哪里?”
库房被盗倒不是下人监守自盗,毕竟当初看守库房的是桑父的奶嬷嬷。奶嬷嬷的儿子就是桑父的随从,之前也在那场洪灾中,随桑父桑母一道死去。
也是因为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太大,奶嬷嬷整个撑不住了,人直接就倒下了。库房当时处于无人看守的状态,真若是有人存了心思去偷去盗,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当时因为忙于处理桑父桑母的丧事,家里人员往来非常繁杂,所以究竟是谁盗走了库房中的贵重物品,因为可怀疑的人员实在太多,且又过了这么多年,各种线索都断了,所以要仔细查找的话,当真也是非常困难。
但有句老话不是说么,只要做过,总会留下痕迹的。
直接找盗窃者不好找,但若是另辟蹊径,也多的是法子将人揪出来。
桑拂月是坚决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趁火打劫的人的,也因此,到了晋州后,就将这事儿也安排下去了。
先是查找和桑家有关系的人家,包括但不仅限于奴仆、丫鬟、来往较为频繁的商户等。看谁在这些年骤然富贵了,亦或是身边的亲戚骤然富裕了,再不济是银钱花销上变得大方了,或是因为各种机巧的缘故,发了横财……这些人自然要重点排查。
再来,当铺是另一个需要查找的地方,依照桑家如今的地位,只需将失窃的单子往各个当铺一送,是否有人曾在当铺死当或活当过该赃物,也是一查既明。
赌坊也是一个消息集散地,只要给几个小钱,自然有的是人能将你需要的消息提供给你。
而就在这种种凌乱的消息中,那些盗窃者被一一揪了出来。
只是大多数贵重物品都已经不在他们手上了。
有些是零零碎碎的拿出去求人办事了;有些是作为年礼、节礼送给了位高权重者;再有的是给闺女作为陪嫁出了门子;还有的是为生计所迫,将那些贩卖或死当了。
总归如今能拿回来的不过十件八件,再仔细寻摸寻摸,或是将能收回的收回,估计顶天了也就百十件。
有些被送人的,若是就送给了晋州本地的权贵,许是还好说和一些。大不了吃点亏,拿出等价的物品,大约摸也能将东西拿回来。可其中有一部分已经送给了早先的官员——要知道过去十年,总也有些官员升迁、贬谪、丁忧,或是因为各种缘故告老还乡。随着他们离开晋州,东西也已经不在了,这确是无论如何也寻不回来的。
而还有太过贵重的物品,中间不知道倒了多少手,如今也不知道被珍藏在哪家的府邸里,成了人家的传家宝。外人得不到消息,自然这一批也是寻不回来的。
桑拂月把事情大概一说,又比划了一个大概数字。当初丢失了大约十之一二的贵重物品,如今用足了力气,也只能找回十分之一……
但这也是尽力的后果了。
尽人事听天命,万事强求不得。
常敏君和桑拧月固然还有些可惜,但也没有再说其他的。
倒是桑拂月,他睚眦必报,见不得人占他便宜。更何况这已经不是占便宜那么简单了,这是偷是盗,是犯罪。他是万万不能容忍这种行为的,便说,“我明日再让人往州府递状纸去。”
常敏君和桑拧月闻言俱都忍俊不禁笑起来,常敏君说,“知州大人怕是有一段时间不想看见你这张脸了。”
“这次可用不到陈知州审案,盗窃的小案子罢了,八成是通判大人审理。”
提起“通判大人”四个字,桑拂月不由冷嗤了一声,一副很看不上眼的模样。
桑拂月有这个态度,常敏君和桑拧月也不奇怪。毕竟对于通判大人的所作所为,他们也是知道些的。自家的产业化作真金白银都流到了他府里,但还是那句话,没必要一棍子把所有人都打死。真若是之后再发现他不妥,慢慢收拾就是。如今处理家中的杂事还来不及,就先不理会这些官场中的蛀虫了。
三人又算了一笔账,若是该还的东西都还回来,那这十多年到底损失有多大。
其实若是都以真金白银来算的话,大抵是没吃亏,反倒是赚了的。毕竟那十倍的赔偿,当真是好大一笔银钱。
但有些东西却远不是金银能衡量的。
就比如,桑家几代人费劲心力养了几百个出书的文人,如今全都没了踪影。这是桑家书肆能在晋州立足的根本,可这根基被掘了,那桑家要再回到往日的荣光,怕不得几十年的路好走。
另外,造纸作坊和印刷坊也垮了。桑家掌握着好几种纸张的制造,有一种彩笺纸,纸张细滑如婴儿的肌肤,且韧性佳、吸墨性强,在阳光照耀下,会发出温润的七彩光线。这种纸张最为闺阁千金们喜爱,当初曾远销到京城,也曾因为需求量太大,供应跟不上需求,一度导致一纸难求。
而桑家的印刷作坊也已经有了彩印,且彩印的稳定性高,色彩也较为绚烂。经由桑家彩印出版的书籍,价格虽高,但插图栩栩如生,可读性更强,备受豪门贵妇和幼儿们的追捧。
桑家还有祖传的制作毫笔和墨锭的技术,如今技术秘诀还在,可掌握技术的熟练的工人已经寻不见了。
当然,上述桑家诸多秘技,诸如彩笺纸等如今市面上还有销售,却是出自吴家;彩色印刷技艺也更新换代,如今逐渐趋于成熟,可领头的是何家。
任何一门技术,当他还是个秘密时,就能创造出无穷无尽的价值。而当它被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是第四个人知晓,那么,他将不再是秘密。
桑拂月提起这些,就和常敏君与桑拧月商量,“不如将这些技术公之于众?”
常敏君看向桑拧月,在这件事情上,最有发言权的,其实应该是妹妹。
但桑拧月自己尚且愧疚与没有保存好这些祖宗留下来的财富,如今既已到了这个田地,似乎也确实没有保密的必要了,便颔首说,“大哥安排就是,技艺需要翻新进步。当初爹也说过,等条件成熟,就将这些手艺一一传出去。”可惜,爹爹没有等到那天。
三人又说了些别的话,嬷嬷们就过来催了。午饭已经热了两遍了,即便如今天热,吃些凉的也无所谓,但是菜失了原本的味道,就不好吃了。
三人这才止住话题,移步去用膳。
之后几天时间,桑家人依旧很忙。
当然,忙得是桑家的管家和管事,至于为首的几个主子,倒还算闲散。
那些曾经占了桑家财产的,这几日都忙着去衙门将占有的财产转回到桑家名下。衙门里为此特意准备了一间班房与十多个小吏一道忙活,就这也忙了整整两天,才将该登记造册的都登记造册完毕。
而被罚没的银钱,自然是需要先到衙门里备案,然后再由衙门的官员转交到桑家人手上。
于是,这些天衙门里热闹的不得了。而百姓们最是爱凑热闹,就守在府衙门口,随着一个个小厮的进进出出,不住的指指点点。
那些个大箱子啊,里边装的可都是金银财宝!若是捧着小匣子,那不用说,匣子里都是银票!
这么大笔数额的进出,连衙门都不得不慎重。也是为了尽可能的减免责任,衙门的人只充做中人,验看过金银的数额对得上,便直接将匣子转交到桑家人手上。
而桑家人接过去后,若是银票,就直接送回府里;若是金银等实物,就去最近的钱庄换成银票……
忙忙叨叨了三天,一切都交割清楚了,而桑家此时的家财,那数额着实庞大到让人震惊的地步。
常敏君看见那用大箱子装起来的银票,都有些呼吸困难。她真情实意的感叹了一句,“我这是给自己找了个什么样的婆家啊。”
桑拂月就臭屁的说,“早跟你说过,跟着我绝对不会让你过苦日子。”
常敏君啐他,“也不知道你得意什么?你也不看看,这其中有一两银子是你挣得么?这些都是祖宗留下的余荫,你倒好,看着不羞愧也就罢了,你还自得上了。”
桑拂月就很光棍的说,“我怎么不能自得?若不是我如今出人头地了,你以为这些东西这么好要回来呢?再说了,若不是我如今这身份在这压着,你以为衙门的惩治力度会那么大?你以为这罚银真能落到咱们手里?”
桑拂月给了她一个“媳妇你可真天真”的眼神。这眼神惹的常敏君没好气的翻他好几个白眼。不过她也知道,相公虽然没正经,但这话说的却再真实没有了。若是他们无权无势,不说这些东西能不能顺利要回来,就说这些罚银,怕是衙门里也要吞个七七八八。
想到罚银,常敏君和桑拧月就开口,“不是说要送些给州府衙门么?你准备什么时候送?给多少你看合适?”
桑拂月思考过后,就回了个数字。不算多,当然也不算少,万两而已。当然,这并不是要贿赂那个,而是因为桑家后人离家已久,如今因为州府老爷们秉公办事,为桑家的旧案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他们心存感念,想为老家做些事情——名义上就是,这些银子是捐来为家乡建设做贡献的。
当然,这只是名义上,至于最后这些银子最终花用在哪里,又有几分真的能用来造福百姓……三人都没报多大期望。
总归若真想做些好事,等父母祭日的时候,他们自己做来就是。把希望寄托在这些衙门的官员身上,很大可能就是没戏。
三人商量着这些,也没避讳雷战三个小子。不过三小孩儿如今可没功夫听他们絮叨些有的没的。他们就像是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一样,对着那一大箱子银票,眼睛狂冒金光:发,发大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