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

145 我娶她

    桑拂月和沈廷钧这一架打到了什么时候呢?

    两人打了足有一个时辰,直到大秋天的双方都出了通身的汗,浑身上下都狼狈不堪,桑拂月这才收了手。

    奶娘几人早就等麻木了,奶娘胆小,期间不止一次想去喊姑娘过来劝架。可又想到大夫人特意陪着姑娘,就是为了不让姑娘掺和这事儿,奶娘就又顿住了步子。

    打来打去,打去打来,两人面上没见什么伤痕,倒是身上,却都有着深浅不一的血渍。

    好在双方下手还有轻重,身上都没什么致命伤,这多少让人放心一些。

    如今好不容易双方停了手,奶娘几人由衷的松了口气。

    彼时双方身上颇为狼狈,还有汩汩的鲜血不住的往外冒,奶娘和李叔等人心疼的不得了,看见两人停手赶紧过来要让两人先下去清洗换衣衫,顺便上个药。

    然而,让沈廷钧在自家洗漱上药?

    美的他!

    他家的药就是全都倒进马桶里,亦或是都拿去街上丢给乞丐用,都不给沈廷钧。

    桑拂月明明也疼得浑身冒汗,这时候还能做出无事的模样来。他轻扯嘴角阴阳怪气的笑,“奶娘您别瞎好心,侯爷贵脚踏贱地,咱们家的东西那配的上让侯爷用?奶娘您快别操心了,赶紧回去陪着拧拧吧。这个时间点,拧拧该是午睡醒来了。我听素锦说她中午没怎么吃用,您过去让人给她炖盏血燕窝,那个补身子。您顺便在多炖一盏给我媳妇,让她们两个都好好补补。”

    奶娘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然后在桑拂月催促的目光下,到底是不情不愿的回了后院。

    围观的众人也散了,桑拂月这才露出狰狞的笑,上下打量一下狼狈的沈廷钧,这才不阴不阳的说:“侯爷好功夫,以前只知道侯爷功夫好,这次我桑某人可是好好领教了。”

    沈廷钧冷冷看着他,语气到平静,说了一句,“将军身手亦是不俗。”

    “比起侯爷来还是差点。”技不如人,被人让了几招,桑拂月心头窝火。不过再一看沈廷钧这个狼狈的模样,他心里就畅快了。

    沈候长到这么大年纪,怕是还从没这么狼狈过。他今天不仅要让他狼狈,还要让他顶着这副狼狈的模样招摇过市。

    眼睛一眨,脑中就泛过几个歪点子。桑拂月当即说,“我这得回去清洗上药,稍后还要公务要处理,今天怕是没空招待侯爷了。侯爷若有瑕,不妨明日再来。”

    说着话,竟是得意的翘着嘴角,转身拍拍屁股就往外走。

    然而,他还没走两步,就听身后的沈廷钧说,“将军这么待客,怕是不厚道。”

    这话桑拂月可不爱听。

    他不厚道,整得你沈候多厚道似的。你要是厚道,您能欺负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你能让我妹妹没名没分怀上你这个女干夫的孩子?

    桑拂月冷嗤两声,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沈廷钧却又开口,“原本我此番过来,是诚心要与将军商议拧月母子的归宿。既将军不愿,那之后休怪沈某做事不讲人情。”

    桑拂月如今的逆鳞就是他妹妹,沈廷钧和他说这些,那就是在他好不容易消下去的心火上撒火药,桑拂月当场就炸了。

    两人又动了几招,一边大打出手,桑拂月一边说,“拧月也是你叫的?沈候的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他们母子的归宿?呵呵,那是我桑拂月的妹妹,和你沈廷钧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你沈候哪里来的脸面和我商量他们的去处。你配么?”

    桑拂月怒意高涨,赤脚空拳和沈廷钧打了个旗鼓相当。两人心头都有火,这次倒是没压着,一方犯禁冲对方脸面下手,另一方也直冲对方的五官而来。

    还没走远的奶娘和李叔等人听见这边的动静,俱都忧心的停下脚步。

    奶娘忧心匆匆,“这怎么又打起来了?”

    王叔看她想往回走,赶紧拦住了,“大少爷心里的邪火一时半刻消不下去,就让他们打吧,总归也不会闹出人命来。”

    奶娘说,“可那到底是侯爷,姑娘还怀着侯爷的子嗣……”

    “你就别操这些闲心了,万事自有大少爷和大夫人做主。咱们就做好自己的本分,伺候好姑娘就好,行么?”

    几人慢慢走远了,这边桑拂月和沈廷钧动了一番手,再次停下时,两人面上都带了伤。桑拂月是半边脸颊青紫交加,明日怕不得鼓起来。沈廷钧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嘴角伤到了,除了一片青紫外,还有一丝丝血迹从嘴角溢出来。

    双方的形容更加狼狈,想想沈候之后出去要被人看笑话,桑拂月即便脸上也疼得厉害,但此刻心中却是畅快的。

    然而,沈廷钧一开口,他就不畅快了。

    沈廷钧问:“桑将军准备何时回闵州?”

    桑拂月吊儿郎当,“这和沈候没关系吧。”

    “确实。”沈廷钧说,“等做完令尊令堂的忌日,我会把拧月带走。”

    桑拂月现在就很平静,平静的过分,声音也冷的过分。“你把我妹妹带走?拧拧答应了么?你又要以什么名义,把她带在身边?你让他当你的通房、妾室还是外室?呵呵,沈廷钧啊沈廷钧,我不在的时候,我妹妹任你欺辱,如今我这当兄长的在跟前,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今天是真不想活着走出我桑家的大门了不是?”

    沈廷钧也很冷静,“凭她怀了我的子嗣,我不可能让他们母子在我够不到的地方。凭我会娶她,我能照看好他们。”

    “你娶她?你说娶我们就要嫁……”啊?

    最后一个“啊”字没说出来,桑拂月因为过度震惊,直接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身。

    他看着坐在地上的沈廷钧,眉头不由皱起,双眸也微眯起来,好一会儿后,才凝着声音问,“你说……你娶拧拧?”

    “我娶她。”

    桑拂月满目震惊和狐疑,忍不住围着沈廷钧转了好几圈。可无论他怎么看,沈廷钧也不像是摔坏了脑子的样子。那他……真要娶拧拧?

    桑拂月还是不敢相信,但沈廷钧却再次说了一遍,“明媒正娶,八抬大轿。”

    这话桑拂月听清楚了,但还是那话,“你要娶我们就要嫁么?”

    桑拂月暂时压下了心中的震惊,咧嘴呛沈廷钧,“凭你沈候的身份,想娶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就因为拧拧怀孕了,你就要娶她,你把拧拧看做什么人了?”

    桑拂月说,“沈候有心了,只是你们武安侯府深宅大院、高门大户,我们乡下小门小户的可高攀不起。”

    这么说着话时,桑拂月心中却是松懈的,甚至有几分自得。

    对,沈廷钧这个态度才对。他的拧拧那么好,沈廷钧哭求不到才符合他们拧拧的人设。沈廷钧这个态度他很满意,但是……

    但可是,他可没有被沈廷钧的许诺冲昏头脑。

    娶拧拧?

    呵呵,即便他是沈廷钧,他也有做不了主的时候。娶拧拧过门不是他说娶就能娶的。

    京城武安侯府是累世功勋,族谱厚的能有几沓子。里边的族老多的是,沈廷钧虽是侯爷,身份在他们跟前还不够看。那些人最看重血脉、门第、出身,沈廷钧的媳妇又是未来的宗妇,是要肩挑重任的,那不得可劲挑,满京城的选?

    而拧拧如今虽然有他撑腰,但她曾与沈廷钧勾连不清,她还是寡妇之身……这种种现实横亘在当前,也因此,由不得桑拂月对沈廷钧的话无动于衷。

    想娶拧拧真不是说句话那么简单,若他真有诚心,等他请了媒人,带上聘礼,叫来亲长,那再说此事不迟。

    桑拂月才不吃什么大饼,画饼谁不会?他也充分掌握了这个技能,并随手就能画出更圆更大的饼。所以还是那句话,别来些虚头巴脑的,要来就来些实际的。

    桑拂月直接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沈廷钧看着他,倒没迟疑,只颔首说,“可以。”

    “可以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我是不管这事儿你能不能把办成,总归那是我妹妹,她自己下半辈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不说嫁不嫁你,哪怕是嫁其他人呢,只要她想,孩子她想带就带,不想带我给他看着;若她不想,我就养她一辈子。沈候也知道的,我桑家虽然不是什么豪富,但小钱还是有两个的,要想养个姑奶奶在家,一点负担都没有。”

    沈廷钧面色冷然,“将军如今说这些,也为时过早了。”

    “不早,我就是亮明我的态度。人你是别想带走的,那是我妹子,我在哪儿,她在哪儿。有我看着,谁也别想欺负她。”

    这个谁特指谁,双方都心知肚明。况且桑拂月本也没想瞒着,没见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沈廷钧冷笑么。

    但沈廷钧全作没看见这些,沉默片刻后也道,“诚如桑将军所说,那是你妹妹,你自然有责任照拂好她。但她腹中怀的是我的孩儿,我自然也有权利探望她。”

    桑拂月又想顶他,你说怀的是你的孩子,那就是你的孩子啊?万一那孩子不是你的,是什么王五马六的呢?

    但想想还是算了,这话说出来,固然能恶心到沈廷钧,但这不是把自家妹妹也寒碜了么?说的他拧拧跟那水性啥花一样。但事实上,他的拧拧最是循规蹈矩、知书达理,若不是因为这沈廷钧威逼利诱,她妹妹会一步错步步错,直至如今怀上个孩子么?

    想想就气。

    桑拂月带着火气说,“你既然要探望孩子,那就等孩子出生后再来探望吧。”

    这次换沈廷钧冷笑了,“将军可不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我看是你欺人太甚。”桑拂月又炸了,“我妹妹从小饱读诗书,再是规矩守礼不过的一个姑娘。若不是你无耻下流,我妹妹能和你扯上关系?我没说你欺人太甚,那都是我好涵养。你如今还倒打一耙,你才是真真的好本事。”

    说起这事儿,确实是沈廷钧有错在先。但已经发生的事儿,再去追究也没意义。沈廷钧不和桑拂月争执这个,只固执的一个要求,“拧月可以养在你府里,但我定期要见她。”

    “我说过了,你等着孩子出生直接来看孩子吧。”

    再这么扯来扯去没意思,沈廷钧直接祭出了杀手锏,“桑将军怕是不知道……”

    花厅内安静下来,随后里边又传来桑拂月克制不住的暴怒声。随即而来的还有一声“滚!”

    沈廷钧自然是没有就此离去的,事实上,他直到夜深才离了桑宅。

    因为他如今确实行容狼狈,而从他往桑宅递了帖子后,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边的府邸。若是让沈候这个模样走出桑家大门,桑家和沈候有矛盾,甚至矛盾大到双方动了死手这事儿不是要传的众人皆知?

    而桑拂月是闵州的威武将军,沈廷钧之前又在闵州审案,两人之前没交际,只沈候到了闵州后,才因为种种事由有了共处一室的机会。那么,两人会是因何闹得你死我活?

    官场上,最忌讳这些有的没的小道消息,指不定什么时候,这些捕风捉影来的东西就会被有心人利用,给你致命一击。

    常敏君深谙其中之道,因而在听说两人打的火热,彼此身上都伤的不轻时,她就离开了桑拧月的院子,回来这边主持大局。

    她一直让人注意着这边动静,桑拂月要撵人,自然是被常敏君拦住了。

    随后,沈候不仅在桑宅里得以洗漱更衣上药,甚至还留了一顿晚膳。直等到夜深人静,才离开桑宅,回了临时居住的客栈。

    当然,期间桑拧月自然是没有露面的。

    而桑拂月被迫和沈候同桌宴饮,那脸真是拉的老长。他气压低,面色差,即便再傻再蠢的人,也知道此刻不是进来打扰的好时机。

    也因此,本是想过来给沈候敬一杯酒,顺便想让家长代为感谢沈候对他们厚待有加、更是给他安排了京城书院读书的清儿,也在大哥的低气压下,怯怯的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