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

147 劝说

    将常敏君和雷战三人的名字添写到族谱上,距离桑父桑母十一周年祭也没几天了。

    就在这宴席上,桑拂月直接说了给父母办周年的想法,并诚邀诸位长辈届时出席。

    当然,如今也就是口头邀请,之后肯定还会有正式的帖子送到各家府上。如今不过是先打个招呼,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罢了。

    好在,之前桑拂月与桑拧月过去拜访时,诸多交好的人家就问明白了他们的行程,也因此,对于这事儿心中早就知晓,他们也都腾挪开了时间。如今听桑拂月一说具体日子,俱都颔首说“届时指定会过来”。

    这一日就这般热热闹闹的过去了,即便桑拂月面上的淤青伤痕很是引人注目,他也因为这伤痕,险些抢了主角的风头,但众人有分寸,倒也没仔细询问他什么。

    不过就在桑拂月送客人一一离开时,那位齐家的长辈走在最后,赧然的问了他句什么。

    桑拂月一听是问妹妹的婚事,心头一动,但随后又忍不住惋惜。

    若是妹妹没怀孕,没和沈廷钧往来,其实妹妹嫁到齐家去倒也不差。齐家也是读书人家,经营着晋州的一家书院,名声虽然没有四大书院那么响亮,但在晋州也颇负盛名。齐家人更是重规矩,男人四十无子不得纳妾。而据他所知,这位齐伯父有个年岁比他小三岁的儿子,前几年成了鳏夫。

    人家是好人家,人选也是好人选,对方的人品也是好人品。奈何出现的太晚,在妹妹怀着身孕的情况下把妹妹嫁到人家,先不说妹妹愿不愿意,这明显就是坑人。

    桑拂月当即为难的拒绝说,“拧拧没有再嫁的心思。”

    那伯父闻言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儿女们婚姻嫁娶的事儿,男人家一般是很少管的,这位伯父更是一心都在教书育人上,对这些很少过问。

    这事儿是齐夫人操心的多,而齐家夫人早在桑拂月三人登门拜访时,就有了招桑拧月为儿媳妇的想法。

    其实早在桑父桑母过世时,齐家的祖父就有意让桑拧月嫁到齐家去。而齐家与桑拧月年龄匹配的,自始至终也就只有这位齐夫人的小儿子。

    对于娶一个孤女进门,齐夫人是不太愿意的。但是桑拧月的人品才貌没的说,桑家又是那般处境,齐夫人怜悯弱小,也是真觉得桑拧月除了父母身世凄惨些,别的再没有能让人诟病的,因而考虑许久,终究是点了头。

    只是,他们同意了,这厢桑拧月却拒绝了齐家祖父的美意。

    谁知道兜兜转转这么些年过去,小儿子丧偶无子,桑拧月同样丧偶无子。若说这两人没缘分,齐夫人都不信。也是因此,自从见过桑拧月之后,齐夫人的心思更重了。

    这也就是和桑家这么些年没联系了,且桑家到了晋州后,忙忙碌碌的一直没消停。再来贸然登门求娶,有攀附的嫌疑,所以齐夫人这才一直没动静。只是等来等去实在磨人,所以这次夫君来桑家,齐夫人便特意让夫君探探桑家的口风。

    若是桑家有意,那自然是两好搁一好。若是无意……那也没办法,只能说是两人没缘分罢了。

    桑拂月将客人都送走,回来就和常敏君说了齐家求娶的事情。末了他还得意洋洋,“看吧,我妹妹当真不愁嫁,识货的人也真的很多。”

    常敏君白他一眼,让他“好好说话。”

    桑拂月就坐直了身体,“反正我就那么个意思,你能明白就成。”

    “我怎么就不明白了?我一直都很明白。我小姑子温柔端方,品性学识一等一的好,她还长的那般好的容貌,就是别人愁嫁,她都不愁嫁。”

    “对,就是这个意思。”

    “但我知道这些没用啊,就是拧拧不愁嫁,关键是拧拧想改嫁给别人么?”

    桑拂月闻言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整个人都蔫吧了。良久后,他冷哼两声,把桌子拍的砰砰响,“说来说去都怪沈廷钧。”

    常敏君其实想说,怎么就怪沈候了?沈候固然是要担些责任的,但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眼见天晚了,常敏君不和桑拂月争执这些。她强硬的将桑拂月摁在位置上,给他擦了脸,随后涂抹了药膏,随后便让桑拂月赶紧睡。

    桑拂月脸很疼,是真的疼。本来面颊就肿着,他今天还说了那么多说。不提醒还罢了,一经人提醒,那真是疼得厉害。

    他呼哧呼哧倒吸凉气,常敏君就说他,“多大的人了,还打打闹闹的,伤了也是你自找的。”

    桑拂月就道:“我伤了,他沈廷钧也没比我好在哪里去。”

    “还是有些好的?”

    “什么好?”

    常敏君就一本正经道,“最起码沈候没把人丢到整个晋州。”

    桑拂月想问,那我就把人丢到整个晋州了么?

    但话还没出口,他就反应过来,今天来家里这么多人,那些长辈与他的挚友自然不会说什么,但他们身边可是有小厮仆人的,这些人的嘴可不如他们的主子那么严。所以,指不定明天一早,满晋州都是他被人打伤脸的流言蜚语。

    不行,想想这些拳头就好硬。

    “ade沈廷钧,我昨天对他还是下手轻了。”桑拂月愤愤!“他之后别想见到拧拧了。”

    桑拂月从昨晚上起,就加派了人手到桑拧月的院子,守在她房间外边四个角。那意识很明显,就是为了防沈廷钧的。所以,这次是真的稳了,除非沈廷钧会隐身术,不然真别想穿过这么些人的监视,走到桑拧月跟前。

    “你说不让见就不让见?你忘了,沈廷钧手上可是还押着一批火器呢。”

    这也就是昨天桑拂月破口大骂沈廷钧的原因了。

    这厮是真阴险,也是真机敏。审案时任何一点不对他都能发现,也因此,按图索骥被他寻到了王知州藏着的一批火器。

    若是火器是孙老将军藏的,那等案子了结,水师大营自然可以顺理成章将东西收回。

    然这些火器是王知州暗中藏匿的,那按照朝廷法度,其实这些火器是要被当做赃物带去京城,而后上交户部账罚库。

    而但凡是进了户部的东西,那就是整个朝廷的。朝廷内外盯着的人多的是,你再想讨要一些出来,不说要打多少嘴仗吧,就说依照户部尚书的抠门秉性,怕是最终决定给你,也得拖拖拉拉上几年。

    但凡事又都在法度之外,讲究一个事急从权,讲究一个处事圆融。

    若是沈廷钧肯抬抬手,届时再有常老将军上书,那这批火器肯定能留在水师大营。而如今,拦路虎就是沈廷钧。而沈廷钧以这批火器做筹码,换取可以定期见到拧拧的这个允诺。

    桑拂月想要那批火器。

    战舰上虽然装置了许多火器,但谁还能嫌弃这玩意儿多是咋地?在战场上拼命的,从来都只会嫌弃保命的武器太少太不锋利,从来就不会觉得这些利器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这可都是大杀器啊!

    多一个,战胜的几率就大一分,就能保住更多的士兵性命。

    当然,对于沈廷钧来说,这些火器分给那个水师大营,对他来说并没有妨碍。即便最后没有分给水师大营,而是留在京城分到那些官兵手中,也不算是闲置了。可东西给不给闵州,能不能留在闵州水师大营,这对桑拂月来说,是个非常非常大的问题。

    也正是因为太心痒那些火器,而沈廷钧提出的条件又实在让他不愿意答应。所以昨天暴怒之下,桑拂月直接骂了娘。

    常敏君就说:“鱼和熊掌哪有兼得的道理,这件事你好好想想吧,到底是让沈候定期见拧拧,还是要那批火器……我不逼你,这事儿你自己考量。”

    其实哪里还用考量,都不用常敏君特意去点明,桑拂月其实心中就清楚。

    他在面对沈廷钧时,其实是弱势的。因为妹妹的心在他哪里,这就注定在他与沈廷钧的这场争执中,他迟早都是战败方。

    以前他固执不肯承认,只因为有自己挡着,沈廷钧就别想为所欲为。可当沈廷钧拿出了那样一个筹码……

    桑拂月上了床,将常敏君抱在怀里。

    常敏君知道他心中不好受,可还是转过身,把该说的都给他说清楚。“沈候既然有意求娶,那依照他的心性手段,这事儿就不可能达不成。拧拧随他走,只是早晚的事儿。哪怕你如今挡着拦着,也只是瞎折腾。你和沈候闹得僵,说起来还是拧拧这个当事人夹在你们中间最难受。这又是何必呢?你还真想让你拧拧一直念着他,就这般惆怅满腹的自己把孩子生下啊?”

    常敏君自有她的一番道理,“既然挡也挡不住,那不如就别挡着他们了。也好让沈候看看妹妹为他孕育子嗣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不看见妹妹的付出,如何能对妹妹更好?他不对妹妹腹中的孩子给与太多感情,如何能对他更看重?再说句现实的,这个孩子明明有更好的未来,咱们为什么不为他拼一把?武安侯府的爵位不香么?那很香的好不好。既然妹妹腹中的孩子是他沈廷钧的子嗣,咱们未来的小外甥就对侯爵有一争之力。咱们凭什么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富贵,让孩子去做个庸人俗人,去为自己的前程未来奔波劳碌?”

    常敏君说完这些话,其实已经很困了,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缓缓在桑拂月怀中睡了过去。

    至于桑拂月,他这晚究竟睡没睡,又是何时睡的,常敏君也不知道。

    反正中间她翻身时,还能听见他长吁短叹的声音。期间她甚至还听到门框开合的声音,潜意识里她知道,八成是桑拂月出去了。但是实在太困了,这一天忙忙叨叨的没一会儿清闲,她眼睛实在困得睁不开,因而也没睁眼瞧瞧他,便又再次陷入了黑沉的梦乡。

    翌日等常敏君醒来,便见床畔早就没人了。她被丫鬟伺候着穿衣洗漱,也从丫鬟嘴里得知,桑拂月昨天一晚上没睡,自己在校场那边练了半天枪,出了通身的汗。然后等天亮了,他在前边书房洗漱过,换过衣衫,就带着下人出去了。

    常敏君闻言就问,“可知道夫君去了哪里?”

    “不知。”

    常敏君心中狐疑,莫不是昨晚上被她说通了,夫君去找沈候了?

    她觉得这事儿很有可能,但是想想夫君死鸭子嘴硬的性子,又觉得,即便他真要低这个头,也不可能这么快。再怎么说,那不得等脸上的伤好了,再去寻沈廷钧啊?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常敏君便没为难自己。她干脆甩开这事儿不想了,自己美美的用起了早膳。

    早膳才刚用完,桑拧月就过来了。

    她显然也得知了桑拂月一夜未睡的消息,一进花厅就忧心匆匆的问常敏君,“大哥昨天心情不好么?”

    “他好得很,拧拧不用担心他。”

    “那我怎么听人说……大哥昨晚一宿没睡,在校场上耍了一夜枪?”

    “可能是办完了一件大事,心中太兴奋了,有太多情绪需要宣泄?”

    桑拧月看着嫂嫂无辜的模样,欲哭无泪了一句,“嫂嫂,你别逗我玩。”

    常敏君闻言就叹口气,然后双手一摊,“那谁知道你大哥究竟是想做什么?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会儿一个心思,一会儿一个心思,谁知道他昨天又想到什么不高兴的了。”

    桑拧月也跟着叹气,“大哥现在没在府上么?”

    “没有,下人说是出门了。他也是的,连句话也没留,凭白让咱们姑嫂两个在家里担心他。”

    桑拧月听嫂嫂如此说,就赶紧宽慰她,并替大哥开脱,“大哥许是有什么急事儿,走的太匆忙,这才忘记给咱们留信儿。嫂嫂别生气,回头等大哥回来,您说他几句,让他长个记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