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

190赐婚

    今天的审判简直比一场大戏还热闹,看的京城百姓们意犹未尽。

    经由京兆尹断案,桑拧月的名声有所恢复,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王徐氏的恶行昭告天下,名声简直要烂大街了。

    这老婆子的恶毒当真堪称年度之最,其种种下作的手段与作为,简直刷新京城百姓们的认知。

    固然仍有许多老百姓觉得桑拧月品性有瑕,但王徐氏的所作所为,也着实让她们恨到了骨子里。

    建国几百年了,竟然还有不把太祖皇帝定下的律法当回事儿的老顽固。这让总是接受新潮思想,总是活在潮流最前端的京城百姓们,如何看的过去?

    人群散去时,就有不少妇人怒骂道:“京兆尹老爷还是判的轻了,就这种毒妇,很该判她活埋,让她也尝尝被埋在土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

    “虽说判的轻了,但对于她这个年龄来说,这个刑罚也可以了。毕竟杖责四十,还要徙两千里。从咱们这边到岭南,这王徐氏即便能侥幸保住一条命,想来也没几天好活的。”

    “那也是她活该!她作恶在前,这是她的报应到了。”

    “说起来也是让人唏嘘,就王徐氏那俩孙子,这还是亲孙子呢,为了能戴罪立功,竟然真的揭发亲生祖母。”

    “听你这意思,是觉得那俩孩子做的不对?”

    “对倒是对,就是未免太凉薄了些。说到底,那到底是亲生的祖母。他们那么大年纪了,又怎会不知王徐氏当真认罪,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可即便如此,他们也积极劝说王徐氏认罪……”

    “那就是两个狼崽子,指望不上的……”

    百姓们看完一场大戏,俱都心满意足开始离场。而在不远处悦来酒楼的二楼上,听完众人转述的全场的周宝璐,此刻看案子已经断完了,脸色又狰狞难看起来。

    昨天王徐氏闹了那一出,她还以为桑拧月就此完蛋了,却没料到,她竟还能翻身。

    这就是有一个得力的娘家,与一个得力的男人的好处么?!

    若是她的娘家也这么给力,她的男人也这么信任她,她何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周宝璐恨的咬牙切齿,回头问身边的丫鬟,“徽州那边还没书信过来么?”

    小丫鬟硬着头皮上前回道:“没有呢。已经接连去了两封书信了,可至今都没有任何回音。夫人若真担心老爷和夫人,不如专门派人往徽州跑一趟?”

    周宝璐闻言心动,可很快又忍不住蹙起眉头。

    她收到的从徽州过来的最后一封书信,那时候她还在家庙中。可自从从家庙中出来,家里就再没来过信件。

    这不对劲。

    虽然周宝璐对于父母无视她的求助,不上京给她主持公道一事非常痛恨。可如今她想在京城大展身手,还想要做些更私.密的事儿,就觉得还是娘家兄弟更可靠一些,就想让他们都上京来帮衬自己。

    恰好父亲和大哥身上的差事都被撸去了,如今都是白身,而三弟年纪也不小了,二哥更是身上有着功名……

    有父亲和三个兄弟帮忙,她之前一直筹谋的生意就可以做起来了。

    她总不能坐吃山空,且她也想让外人看看,即便离开了侯府,她也能活的风风光光。她要以一个女强人的姿态回到侯府,而不是穷等着荣安成为侯府世子,然后被儿子以想孝敬亲娘的名声给接回去……

    如此想着,周宝璐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如今还真迫切想得到家里的讯息,想让家人都上京来。可也不知道是中间那个环节出了错,他们竟是断了联系……

    周宝璐想着这些的时候,就忍不住出了神。等她再回过神来,就见下边人群已经快散干净了。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热闹,那些本就情绪高涨的百姓们,这会儿更是激动的手舞足蹈起来。

    周宝璐侧耳听了听,也没听出个所以然。她就吩咐身边的小丫鬟,“你去打听打听,看又发生什么事儿了?是不是那王徐氏不愿离京直接咬舌自尽了,亦或是她那两个孙子后悔刚才怂恿他们祖母认罪,想给王徐氏翻案?”

    小丫鬟闻言心中默默翻个白眼,但还是认命的应了一声,随即下楼去打探情况了。

    等片刻后回来,就见这小丫头神色很是奇妙。

    周宝璐见状更好奇了,催促她:“你倒是说话啊。是王徐氏死在衙门口了,还是她那两孙子闹起来了?”

    小丫鬟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稳住面上的表情,然后在周宝璐的灼灼逼视下,一字一句道:“都不是。是,是……”

    “是什么你倒是说啊。说话吞吞吐吐的,我看你是不想在府里干活了。”

    小丫鬟赶紧求饶,然后一鼓作气将打听来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是圣上给沈候与桑氏女下了赐婚的圣旨,说是什么桑氏女温良敦厚,品性贤淑,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特赐婚给武安侯沈廷钧,让择吉日完婚……”

    小丫鬟说话声音越来越低,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周宝璐的面色越来越阴沉。她面色黑漆漆的,沉的好似能拧出墨水来。

    周宝璐实在忍无可忍,攥着拳头质问小丫鬟:“她未婚先孕,她不知廉耻,她都生下沈廷钧的私生子了,哪里还好意思称什么品性贤淑。陛下的眼睛是……”瞎了么?

    周宝璐想如此暴呵,她也险险将心里的话说出口。好险在最后关头,小丫鬟面上惊恐的表情及时拉回了她的神志,才没有让周宝璐将那几个要命的字眼吐出口。

    但要将自己暴躁的情绪完全压制回去,这太难了!

    周宝璐狠狠压抑着,手上的青筋都绷出来了。而她狠狠闭着眼睛,就担心一睁眼满眼的狰狞能将人吓死过去。

    许久后,楼下的人群终于散干净了,耳边也再没有了嘈杂的议论声。

    是啊,有了圣旨作保,从今天起,谁还敢说桑拧月一个字的是非。她啊,被赐婚给沈廷钧了。这次可以光明正大的嫁进侯府做侯夫人了,她可真是攀上枝头做凤凰了。

    然而,她也没有输。

    毕竟还没有走到那最后一步。

    周宝璐捏了捏荷包中的东西,随后吩咐小丫鬟说:“让人准备车马,这就回府去。今日荣安要来府里,咱们再耽搁下去,荣安怕是要不高兴了。”

    小丫鬟连连应是,这就出去安排好了车马,然后恭敬的搀扶着周宝璐上了马车。

    等主仆两人回到朱雀大街附近的那处宅子,门下的人见到周宝璐总算回来了,赶紧过来说:“侯府的三爷亲自送小少爷过来了,等了您一会儿也没等上您,恰好听到了宫里传来的赐婚圣旨……”

    周宝璐看着守门人脸上犹豫的表情,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然后呢?三爷和小少爷如今在哪里?”

    守门人迟疑着说:“侯爷被赐婚了,这是侯府的大喜事。三爷听了传言后,就带着小少爷回侯府去了。”

    周宝璐闻言大怒,险些直接甩守门人一个耳光。

    但如今胡同里虽说没别人,但保不齐各家各户都有人在门口听着动静。她这身份本就容易招惹风言风语,若是再不注意言行,那真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她如今可没有侯府做依仗,也没有一个好相公,敢为她冒天下之大不韪。

    周宝璐好险控制住表情,慢悠悠走进府里。

    但一到了自己的地盘,周宝璐面上的神色就再次控制不住的拉了下来。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本是和沈廷澜说好的,一个月内见荣安三次,平均每旬一次。

    可她也就前两次按时见到了荣安。第三次时,沈廷澜让人传讯说,他的师傅易大儒生辰,他要带着荣安去给老人家贺寿。

    易大儒德高望重,更是沈廷澜的师傅,也就是荣安的师祖。他老人家今年已过古稀,又逢整寿,来祝寿的人很多,且多是有权有势,或是德艺双馨之人,让荣安去融进那个圈中,这对荣安只有好处。

    这是能让荣安获益的事儿,且也是正经事儿,周宝璐断然没有阻拦的道理,那一次也就没见到荣安。

    第四次是荣安有些风寒,恰逢刚下过大雨,天气有些冷。沈廷澜就说,担心孩子出门见了风再烧热,就不让孩子过来了。不过荣安很是想念她这个母亲,便特意将自己最近的涂鸦与大字送来给母亲过目,希望母亲看见这些东西,可以想起他。

    第五次,也就是今天这次。

    她因为第四次被放了鸽子,心里不大高兴。加之昨天城门口爆出那么大的事情,她捉急看桑拧月的热闹,也是想晾一晾沈廷澜,所以明知道今天是荣安来府里的日子,她也没特意在家等着。而是借口有要事,先离了府,随众人去了京兆尹衙门,然后又花大钱定了一间包厢看热闹。

    原以为这次是她晾着沈廷澜,她多少可以出出气。却哪里知道,这男人当真不惯着她。

    恰好又有沈廷钧和桑拧月被赐婚一事,沈廷澜直接拿这件事当借口,径直带着孩子离开了。

    沈廷澜这事儿做的过分么?按说是不过分。可他就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他们母子见面,周宝璐很难不生气。

    是的,事到如今,若周宝璐还意识不到,沈廷澜是在有意阻拦荣安见她,那她也白活这么些年了。

    而在意识到这个可能后,周宝璐简直气炸了!

    她以后的荣华富贵,出人头地,这一切的一切可全都系在荣安身上。

    不和荣安打好关系,让荣安时时刻刻念着她这个亲娘,她以后真能回去侯府么?她还能当上侯府的宗妇么?

    这是在断她的登天之路啊。

    周宝璐恨得咬牙切齿,决定不能让事情继续这样下去了。

    既沈廷澜指望不上,那她就主动出击!总之,谁敢断了她的富贵荣华之路,她就与谁势不两立!

    周宝璐的心思且不说,只说沈廷澜借口大哥的亲事,果断带着荣安回了侯府。

    而这时候,沈廷钧自然是不在府里的。

    沈廷澜也不意外,毕竟大哥做成了这样大的事儿,自然是要在娇妻幼子跟前表功的。

    大哥啊,现在心里只有桑拧月与鹤儿了。

    沈廷澜带着荣安去了鹤延堂,二夫人和沈玉瑶竟都在老夫人跟前。

    两人面上也有些惊异的神色,显然也被这赐婚的事情打了个措手不及。

    再看老夫人,就见老夫人面上神色如常,那很显然,这事情老夫人应该是早就知晓的。

    沈廷澜带着荣安给老夫人见了礼,随后说起大哥赐婚的事儿,他问老夫人,“可是大哥去宫里请得旨?”

    老夫人没问他,不是带着荣安去见周宝璐的么,怎么一会儿工夫就带着荣安回来了?

    她老人家看着不管事儿,可有时候也眼明心亮得很。儿子想做什么,只需要翘翘尾巴,她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老夫人自然不会在孩子面前,戳破儿子的心思。当即就拿了一块儿点心给荣安吃,随即让丫鬟带着荣安出去玩一会儿。

    等荣安离开鹤延堂,老夫人才说道:“赐婚这事儿啊,是你大哥去请得旨。”又笑着说:“陛下日理万机,哪里有那些闲工夫处理些杂事?还不是你大哥?拧月给他生了个儿子,即便只为了鹤儿呢,你大哥也不会容忍别人说拧月的闲话。”

    再加上大郎对拧月那孩子上了心,更是容不得别人说她一个字的不是。

    这不,昨天听到那些话,人都气的上了火。刚好陛下之前早就承诺过大郎会赐婚,大郎觉得如今也只有陛下的金口玉言,才能堵住悠悠众口,所以原本还想等明日去提亲前再请旨的,如今也等不得了,竟是早早就进了宫,为此事奔波去了。

    “不过,事情定下来也好。拧月是个好孩子,你大哥也有心和她好好过日子。两人之间还有个鹤儿。如今啊,也就只差这一道婚姻了。可好陛下有成人之美,这就成全了一对佳人。这事儿好,得赶紧办了,娘还等着喝新媳妇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