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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香馆

    当今的龙帝在少年时期,做少主时,经常被老龙帝派到江湖上历练,有一日路过寒漠城的大荒地,遇到夜里疾风狂作,电闪雷鸣,少主与随从在密林中行进时,迷了路。昏暗中又不巧行落入一处捕兽陷阱,几名随从落入坑洞里,当场就被里面的尖木戳死,少主则逃过一劫。慌乱中的他,行至悬崖边,从天上,不偏不倚的落下一道闪电,恰巧击中旁边的柏树,树干断裂,往少主身上倒来,紧接着与断木一同,从涯边坠入水流湍急的山涧之中。

    沟渠的水流的下方,恰巧有人捕鱼,少年莫黄才此时架好捕鱼的网兜,静待大鱼落网。越是这种水泄山洪的时候,越发有捕到大鱼的机会。捕了鱼,他就能拿着这些鱼到市集上贩卖,即便莫家家境优渥,并不缺银两,可莫家老二天生的爱,就是做买卖。那天雨夜里,昏迷的少主顺急流而下,正好漂进了莫黄才的网兜里,他开始还以为捕了条大家伙,兴致勃勃的叫伙伴与他一起把网拖了出来,打开网后,鱼堆里露着一张苍白的人脸,着实把一同拉网的几人吓得不轻。莫黄才提了提胆子,上前试探,发现这人好像没气了!不过常在沟里摸鱼,经常遇到这种溺水的人,也就见怪不怪了。前几次他还救下过几个类似这种溺水的人。这次想必还是能试上一试。凭借前几次的经验,气力全都使了出来,抓起少主脚踝,倒悬起来,驼到背上,在雨里绕着山坡奔跑蹦跶了不知多少圈,一番折腾下来,少主肺里、肚里的积水都被抖了出来,可莫黄才看看这背着的“死人”,也没半点复苏的迹象,打算作罢时,少主突然咳嗽起来。

    经过一晚的昏睡,少主终于醒了过来,莫老二自报家门,给少主讲述了昨晚救他的经过,还问他是哪里来的人,怎会掉这沟里?少主十分慎重,为了隐藏身份,只说自己是推磨城龙家的公子,夜晚赶路时遇到雷击,才落到这沟渠里。莫黄才因为经常与买卖人打交道,自然知道这推磨城,推磨城可是九州之中响当当的“大金窝”,也是最大的经济要塞之一,城里面住的可都是名商富贾。一直以来,莫老二十分向往的地方,就是推磨城,所以在他的印象里:能在推磨城打拼的人,都是特别有本事的商人。少主跌落沟渠时,本就带着伤,莫老二对这推磨城的龙公子十分感兴趣,以为他留下疗伤为由,在寒漠城中,为少主安排了一个住处。谈买卖时,也带上这位龙公子,走哪都一个劲的向旁人介绍龙公子。与莫老二做买卖的人,先前看他一个稚嫩娃子,做买卖时,极为敷衍怠慢,喜欢杀狠价。自从带了龙公子壮声势,买卖倒反好做多了。来寒漠城有些日子,少主也开始好奇这莫老二的家世,怎就没见他说过?正巧莫老二说今日要回一趟家,就带上了龙公子一路。刚回到凌掌洞,就没遇到莫掌门的好脸色,莫老二向父亲介绍这位新结识的,来自推磨城的龙公子,莫掌门却也只是客套的对这位龙公子寒暄了几句,就托辞有事走开了!莫老二也从父亲得到语气听出了些许尴尬,就笑呵呵对龙公子说道:“我这父亲,只懂练功,收徒弟,没我们这些做大买卖的人有境界,莫和他计较!”紧接着,莫老二带龙公子在凌掌洞从头到尾的参观了一番,因为从未见过这种依托山洞天景而建的门派建筑,少主显得十分兴奋,言行举止中难掩喜悦的心情。

    参观了好一会儿功夫,莫老二把龙公子带到自己的房间内,想炫耀一下自己收藏的宝贝,别看莫老二人形粗糙,可房间的书架上摆满了好些书,他说都是推磨城有名的商人写的,龙公子弯腰取书翻阅时,恰好看到书架正当中有一块五彩的石头,表面纹理似枯木一般,迎着光而视,看起来还十分的晶莹剔透。莫老二看龙公子拿这石头端详了半天,便说起了这石头的来历,他在寒漠城中一个摆摊的孩童那里买的,当时就是觉得这石头挺特别,花了两条卖鱼钱。龙公子从腰间掏出腰牌,上面竟然绘有(尊高启者)的图案,莫老二凑过脸偷瞄,惊呼到:“龙公子家祖上也是寒漠城的?你这腰牌的料子,咋看着和我这彩色石头是一摸一样!我怎么就没想起来用这石头也雕这么一块腰牌!”莫老二不知道的是,当今龙帝的祖上还真就是起源于寒漠城。龙公子说道:“莫兄弟,恐怕不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九州之中,天上落下的陨石不计其数,可天上的石头都不是俗物,奇效大的很,用些陨石渣子掺入兵器,就可铸就神兵利器;有些则能作为药引,令人起死回生;还有的放入脂粉中,可久驻容颜…”莫老二听少主把这石头说的这么玄乎,便迫不及待追问关于石头的其他传说。龙公子扯开领口,捋起袖子,拉起裤管,让莫老二看。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胸口和四肢上的伤口都已痊愈。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日。可这也不过半月,龙公子身上的肌肤都未见留下伤痕。原来这五彩石世间少有,据说只有太吉日时,才能廖廖的从天空降下几枚,但知晓此石用途的人少之又少,此石若放置在屋内,反而不利风水,会扰乱人的性情,而做成配饰贴身穿戴,却能开通经脉,佩戴之人筋骨强健远超常人。莫老二挠着头说道:“我就说怎么就是和我家莫老头子总合不来?想必就是这破石头作妖!可也不对啊!这破石头也没放家里几年,看来还是天生的成分多些,我与父亲一直就合不来,他自小叫我练什么破武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那罪遭的为何?还不如做买卖来的自在!”说话间,他又从柜子里掏出几本武功秘籍册子给龙公子翻阅,龙公子只是粗略的翻阅了秘籍上的几页,就感觉里面所绘的门派招式很是奇特,还伴随一种莫名的熟络感,好似在哪见过?思索一番,突然想起前些年滇州的西双十二城,有一位岩姓的高手就在龙城中展示过此功夫,那树藤裹在臂上的功夫,竟然挡住了百斤兵器的挥砍。在场观战的人,都看出滇州的高手几乎未尽全力,就与糖州号称(铁城将)的兵教头打了个平手,武功可想而知,有多么的高深。龙公子问莫老二这莫家的武功是不是和这西双十二城有什么渊源?莫老二说自小就对练功不敢兴趣,只晓得莫家功夫就是父亲开的山,立的派,才有的。这些凌掌洞的秘籍对他来说,就如废纸一般,远没有那些推磨城商贾所著的书有吸引力。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龙公子的伤已痊愈,养好了身体,准备启程离开,临别之际为了感谢莫老二这救命恩人,就把自己佩戴的五彩石(尊高启者)腰牌赠与他,还说以后到糖州来找他,莫老二直挠头:“你家不是推磨城的吗?怎么叫我以后到糖州找你?”龙公子解释道:“我家虽是推磨城,但大部分买卖都是在糖州,在龙主的皇城脚下做的买卖,可都是天大的买卖。”临行别过时,莫老二还对这龙公子依依不舍。

    过了几年,莫老二已到壮年,便离开了凌掌洞,长途跋涉,终于到了心心念念的推磨城,可因为人生地不熟,带来做买卖本钱都被几个流窜作案的奸商给坑骗走了,一时间落了一个身无分文的下场。莫老二只好暂且找了一个当地有名的饭馆,在里面做起了跑堂伙计。这两日恰逢推磨城的重大节日:财神灯会,九州各地的人都蜂拥而至,拜祭这尊世间最大的财神塑像,祈求财运亨通。而成年后的少主也被受邀参加这盛况空前的灯会,看在推磨城是九州中,上税大户的面子上,少主才依照龙帝的指示,来到了这,参加财神像的点火仪式。财神灯会启动前,会熄灭去年的老火,由每年所邀请的大人物,重新点燃新火。财神雕像有数层楼那么高,就建在推磨城最高建筑,揽月楼的旁边。民众逐渐在雕像下方汇集,人数规模越来越大。众人抬头向高处望去,揽月楼顶层已经站了龙少主和九州中声望远扬的大人物,可惜离的太远,底下的人几乎都看不清楼顶上龙少主的面貌长相。最先开始熄火仪式,龙少主用手里的熄火散粉扔向雕像头顶的火盆,火盆的火光渐渐消失。因为开始仪式前,楼顶上都不能留有其他光源,火焰熄灭后,自上而下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留有天空中熙熙攘攘的星光,众人在下面焦急的等待着火盆的重新点燃,可好一会功夫都没见反应,似乎上面出了什么意外?!仔细一听,楼顶上传来了尖锐的打斗声,刹那间,火盆又重新亮起,可以看见几个黑影在上方搏杀。一个人影跌落下来,底下的人见状,开始四散躲开,恰恰越发拥挤,把人群中看热闹的莫老二挤得无法动弹。眼看人影就要砸到自己,就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只听见一声,似乎是骨头掰断的声音,莫老二就当场昏厥了过去。

    不知昏迷了多久,莫老二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边做了一个人,看着还挺熟悉,疑惑问道:“你是龙公子,我就说寻了这好久,也没寻到这有什么姓龙的府邸,原来你在这啊!”这时,后面的侍卫前来禀报:“少主,昨晚袭击的匪徒已经被严刑拷打好一阵了,可还是没供出幕后主使!”莫老二一听这称呼,顿时脑脸通红,顿觉不妥,要下床跪拜,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年出手救过的龙公子,就是当今的龙少主。少主大笑道:“莫兄弟,你可是救我两次的大恩人,不必如他人那般讲些俗套规矩”,莫老二疑惑道:“龙少主,多年前确实是我把你从沟渠中救出,不过也才一次,何来这第二次?”龙少主捋开衣裳,身上的青痕就是昨日从楼顶跌落时,被莫老二接住时,撞青的,而莫老二则一条手臂和肩膀骨折,被打上了绷带。龙少主不禁感叹:“莫兄弟看来是上天赠与我的天兵神将,你随我回糖州,我有紧要的差事托付于你!”经过半月疗养,凭借龙少主当年赠与的彩色石(尊高启者)腰牌,莫老二的伤势也迅速的痊愈,他这才想起问龙少主,那晚偷袭的匪徒,后来是如何处置的?龙少主回答:“那匪徒不管你如何严刑拷打,威逼利诱,都没供出幕后主使,不过猜也猜得着,想必又是我那打小就心怀不轨的二弟搞的鬼!本想用那匪徒,日后做个谈判的筹码,死了就死了吧,也无关痛痒!”莫老二没想到为了这龙位,手足兄弟间竟然也要拼的搭上性命,不禁心中生出一阵寒意。

    出发去糖州前,要路经魁州,龙少主先要带莫老二到这九州中,最为神秘的门派之一(消香馆)拜访。消香馆虽然也是一个响当当的门派,却不同于江湖上的各门各派,建筑设施非常朴素,从外头看起来,就如寻常百姓的屋舍一般,显得特别小家子气,“消香馆”三字,是直接用朱砂笔随意的写在了门体上,看上去好像最近翻新过,才重新补了颜色。(消香馆)千年来屹立江湖不倒,据说是仰仗着掌门的“辛勤耕耘”,更令人吃惊的是,自开派以来,掌门从来就没有更换过,也就是说,这掌门算起来都有上千岁的年纪了,莫老二头次听龙少主说此事,十分难以置信!进了消香馆屋子里头,也和普通人家中的摆设,没什么两样,看不出有什么奇特,若真要找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正厅大墙上写着“天.地”二字,用香炉供奉着。龙少主给莫老二解答疑惑:“这(消香馆)的掌门不像我们九州中,各地有各地供奉的神祇,就比如我们供奉的(尊高启者),滇州供奉的(孔雀王),在(消香馆)的眼里,众神也只算得是天地的一部分而已。”谈话间,从正厅后走出一人,身着素麻服饰,看起来大概只是中等年纪,不过此人相貌比常人略有不同,头肩比例不大,眉毛奇长垂下,眼大且眼眶深邃,鼻子和嘴微小。龙少主赶忙握拳行礼:“瓦掌门,我又来了,这就是多次救我于危难的莫兄弟,现在想安排他辅佐于我,劳烦你也为他开开光!”莫老二不解什么是“开光”?龙少主看出他的疑惑,让他听从瓦掌门安排就行,不必多问。

    莫老二听从安排,被瓦掌门用布条蒙住双眼,牵引着前行。不知走过了多少路程,好像进入了一个通体发光的房间,瓦掌门让他躺下,完全躺平后,突然感觉后背下方,像一个罩子似的东西从脚底开始把他罩住,接着大量黏糊糊的液体开始涌进来,他想揭开眼上的蒙布挣脱,发现根本使不上气力,便昏迷了过去。再醒过来时,已经躺在普通的床榻上了。龙少主见莫老二醒来,上前探问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莫老二对此“开光”颇为不解,龙少主只说:“再过些日子你自然就知晓了。(消香馆)办事的要价,可都是天价,天下有资格让他们办事的人少之又少,一切都得瓦掌门点头才行,不是有钱就能办成的事。开一次光的价是寻常之人难以想象的,不过对于有求之人来说,这些金银绝对花的值当!”在(消香馆)逗留的日子,莫老二发现这里的弟子的形态,大多都异于常人:比如皮肤上长着如穿山甲兽甲的弟子:腿部肌肉发达,像马腿一样弯曲的弟子;还有动作灵巧,能像猿猴一样攀爬的弟子。这段时间,莫老二还和其中一位肌肤如雪般白的“少女”混得比较熟络,不过交谈后才了解到,这“少女”都接近200岁了,是当年瓦掌门从峰州的雪山上捡到的弃婴,名叫(玛雅蓝白),莫老二的情窦初开被这样被硬生生的泼了一盆冷水。和蓝白的交谈中,他又对这位瓦掌门有了更多的了解,瓦掌门,本名(瓦行仁),而且瓦掌门的名字,据说是当时发现他的村民给“取”的,前年前,大家都是这么喊他的。发现他的时候,瓦掌门既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会说话,据说他光是学习说话,就花费了差不多100年的时间。发现他的地方,也就是现在(消香馆)的位置,那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虽然学说话比较费力,但往后一百年的时间里,瓦掌门在武功上的造诣,却迅速的到达了登封造极的程度。

    不仅瓦掌门能活千年,门中的弟子也大多都能活个数百年,(消香馆)有条规矩,弟子不可婚配,违令者则会被罚面壁百年。800年前的朝代,叫做秋朝,当时瓦掌门的功力早已名冠九州,被秋朝帝君所赏识,任作了国都大将军,瓦掌门平时喜欢养些藤条类的绿植花木,还发明造出了藤条铠甲,此铠甲裹于身上,如平常衣服般重量,可挡刀枪箭弩,水火不侵,还能避毒消虫,他所带领的军队,被称为(藤甲军)。藤甲军所到之处,无往不胜!甚至已经打到了九州以外更辽阔的疆域。但是之后发生了一件事,让瓦掌门义无反顾的下了归隐江湖的决定。起因是,一次远征过程中,攻城拔寨大胜之后,众官兵与将士们痛饮庆贺,瓦掌门喝了几大坛的酒,尿意上来,实在忍不住,钻进树林里小解,不经意间发现周围,无缘无故的冒着许多绿光,就好奇上去查探,原来是数量众多的坟茔。那片片的绿光幻化成被藤甲军斩杀的敌兵,其中还夹杂着许多妇孺老幼,其中一个绿魂掐住了瓦掌门的喉咙,嘴里喊着:“你造下的孽,要你全家都来偿还!”仔细看,这绿魂竟然是自己的妻子,而她的身旁,就是亲身女儿。莫掌门被掐住快要窒息时,酒醒过来,发现是一场梦。可那天起,瓦掌门每日几乎都会做噩梦,而后来,妻女真就在一次上街赶集时,被架着马车的醉汉给碾死了。因为道路繁华,尸首还被后面躲闪不及的几辆马车,碾压了多次,面目全非。瓦掌门经过此事后,仿佛成了另一个人,不过问朝堂之事,只是每日重复:“都是报应!都是报应!”藤甲军的铠甲每隔一段时间,需要更换藤条,藤甲工艺的药引也只有瓦掌门知晓,瓦掌门被噩梦缠身,早已已变的魂不守舍。没有了新的藤甲,形成依赖性的藤甲军,在战场上,被连连击溃,最终导致秋朝,难逃灭亡的命运。瓦掌门经过此劫难,仿佛参悟了更为高深的境界,则又回到了“梦最初开始的地方”,盖起了这(消香馆),在数百年间,不断接纳着九州中被世人所不容的“异类”,世间常人所不敢做的买卖,也只有(消香馆)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