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移散，河岸重新泛起些许惨白月色，然而诡异的气氛，却从死寂之中复苏，令人毛骨悚然。

    河水的腥臭，和血液的浑膻，在空气里游荡。

    “我觉得……她可能已经死了。”

    墨殇站在旁边，看着那具躺倒在岸边的女子，做出了判断。

    皮肤森白，长裙被河水浸湿，紧贴在她玲珑紧致的身躯之上，青白的血筋，依然在微弱的抽搐。

    只是……那张略显秀美的面庞，此时，七窍流血，美目圆睁，已无声息。

    “她这不像是溺死的。”

    墨止澜站在一旁，双手抱胸，瑟瑟发抖，湿透的衣衫，在内力的蒸腾下，冒出丝缕白气，“可是咱俩明明，是亲眼看着她跳下去的啊！？”

    “估计是中毒，但也说不准是中了邪什么的？”

    墨殇微微蹲下，掀起女尸的袖子，眼中红芒微闪，若有所思，“好在你没有急不可耐地，去做什么人工呼吸。”

    “喂，我多少也有点江湖经验的好吧？这大半夜跳河，能是正常人吗！？”

    墨止澜将靴子内的河水甩尽，说道，“她这七窍流血的，万一嘴里有毒，我不也得跟着一起走了？”

    然后，墨止澜便看到，墨殇开始动手抓住女尸的领角，脱下女尸的衣裙，露出花白的肌肤……

    “等等，殇兄，你不会要……”

    “我要验尸，她体内，有东西。”

    墨殇抬头看了墨止澜一眼，说道，“怎么？看上她了？要不给你带回客栈去，帮你处理一下防腐做个标本？猎物标本制作这方面，我可是行家。”

    “呃……不用了。”

    墨止澜尴尬地耸了耸肩，开始专心看墨殇的动作。

    墨殇脱下女尸的衣裙，将那具尸体，赤裸地平放在地上，随后，墨殇眼中，再度闪出一抹微不足道的红光，随后右手两指一并，向尸体的胸口探去——

    劲力轻易切开皮肤，墨殇两指进入伤口、抽回，夹出一枚还沾染着血丝的圆片。

    接着，墨殇站起身来，劲力将圆片上的血水震成粉雾，他将圆片向着月光看去，圆片变得透明、灵动，显现出玉石的质地，其中隐隐有无数绮丽的幻象，闪烁着。

    神意非凡。

    “这是——”

    一边，墨止澜忽然想到了什么，瞳孔微缩。

    “这是玄冥玉！”

    圆片奇特的外形，质地，以及月下隐约的幻象，让墨止澜辨认出了它是什么！

    正是鸿江城中，白虎宗和玄武门舍命争夺，却不知所踪的——

    玄冥玉！

    随后，他又看向那名死去的女尸，这一次，在针对性的观察下，墨止澜发现了更多特征。

    女尸虽然身材窈窕，但并非弱不禁风，而是肌肉紧实。

    她的手部，带着狭长的硬茧，骨骼异常地屈起，这是修炼了飞白虎爪的特征！

    死者，正是旧时人榜七十八位，白虎宗，白虎神女——云弦乐！

    ……

    “墨殇，这玄冥玉……怎么办？”

    客栈内，墨止澜把玩着手中的玄冥玉，这枚奇怪的玉，被雕刻成圆扁的玉片，像一个色泽变幻的镜子。

    他完全没想到，这件炙手可热的异宝，竟然会以一种如此诡异的方式，落到自己二人手中！

    “我把这异宝还回去……能制止那两宗的争斗吗？”

    “你觉得呢？这一件异宝，你怎么分给两个门派？掰开来一人一半吗？”墨殇靠在床铺上说道。

    “那我有了这异宝，是不是就能说服他们？”墨止澜想了想说道。

    “说服？异宝争夺，早已发展成了血海深仇，当第一个宗门弟子死在其中时，性质就变了。”

    墨殇摇了摇头道，“况且，那云弦乐的尸体，可还在那河边放着了，你怎么解释她是怎么死的？看见她自己跳到河里死了？”

    “切——”

    墨止澜将玄冥玉丢还给墨殇，神色重新黯然起来，“我还说，事情能有些进展了，结果，还是这样……”

    “所以，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调停他们？”

    墨殇接过玄冥玉，手中，一丝暗红的能量，注入其中，“即使他们，都对你的提议不屑一顾？”

    “因为此战不义，仇恨不仅没有消解，反而……在扩大，扩大到无关人士之中，无论是平民，还是助拳的侠客和势力。”

    墨止澜说道，“这些死去的人、流失的血汗、被仇恨占据的思考……本可以创造，更多有意义的东西！”

    “嗯……我懂了。”墨殇摩挲着手中的玄冥玉，半晌，他抬起头来，望向墨止澜，说道，“那你去做吧。”

    “可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墨止澜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没有前辈们那样的……口才和智慧。”

    “我听说，你们墨者，有多个种类，分别是什么？”

    “墨客，墨匠和墨侠？”

    墨止澜愣了一下，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之前，被皇帝抓进诏狱的工部尚书，墨松鸣，他又属于哪一类？”

    “额……墨客，墨匠？”

    “那么你呢？风云榜上，对你的标注是什么？”

    “墨侠。”

    “侠者一怒，血溅五步。你又何必强求，去用文人的方式，去完成目标？”

    墨殇说着，探手从墨止澜腰间，抽出那把墨剑，调转方向，将剑柄塞到墨止澜手中，说道。

    “问一问‘夜潮’，他是一把剑，而剑的作用，究竟是什么，是写字吗？是切菜吗？而你之前，决定杀死高权，又是为了什么？”

    墨止澜低头看着自己的剑，剑锋依然锐利，泛着锋锐之息。

    “以杀……止杀！”

    “你懂了。”墨殇笑了起来，说道，“白虎宗，玄武门，与那巡抚高权又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呢？

    是他们危害的百姓较少，还是他们用虚伪大义，遮掩着的私欲呢？”

    “先睡吧，你需要休息。”

    墨殇看着墨止澜充满血丝的双眼，挥起一道劲气，将油灯熄灭。

    “明早，我们还要去白虎宗‘说服’他们呢，如果到时候，你还不明白具体该怎么做，我先给你做个示范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