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殇走近飞旋的雪雾。

    祭坛之上，异宝降命祈灵书的数百张玉白书页，散落在地上，青蓝火焰早已熄灭，只留下黄黑色的灼痕。

    那大巫首也同样被巨大的灵压，碾在地上，动弹不得。

    但他狂热之意，仍未衰减，五指弯曲，扣在白骨祭坛凹凸不平的表面，向着血冰圆环爬去，沿途，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哈……哈……巫主，你最虔诚的信徒……恭迎……您的到来……”

    而就在这时，虚幻空间的嗡鸣，从流转的雪雾之中响起，与此同时，那屏障一般的雪幕，开始向外鼓胀、喷涌、碎裂——

    一个隐藏在混乱之后，由淡红冰晶和碎雪组成的庞然阴影，渐渐显露出一小部分的身形。

    大巫首狂笑着，仰头看去，但当他的神明，终于映入他自己的眼中时——

    当那赤红冰晶深处，千千万万个世纪，所孕育出的远古恶意，降临在他凡人的脆弱心智中后。

    大巫首，笑不出来了。

    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被充爆的气球，异常地隆起、炸碎，变成一团由血浆和组织残片，混合而成的黑红浊液！

    黑红浊液，当空冷凝、冻结，最终，化成一小座，看不出任何人形的红晶雕塑！

    “不错，接下来倒也能……更有意思一些了。”

    墨殇同样仰头看去，但与大巫首不同，直面属于神明的精神风暴，并没有在他的脑海中掀起丝毫波澜。

    他的额头之上，出现一道细小的竖向裂痕。

    它在扩大，透出一缕红光。

    与此同时，墨殇耳内，肉体凡胎在灵压之下产生的耳鸣，渐渐平息。

    在寒冬大巫现世之时，一种绝不属于现世的极寒气流，顺着现世帷幕的裂缝，吹涌而来！

    空气急剧地冷凝，数百里内的云层，被冻结成细小的冰粒，洒然而下。

    白色的冰霜，从血冰圆环的位置，飞速向着四周辐散——

    向着石墙、地面，以及……数万教徒和流民的尸体之上蔓延。

    气息，从墨殇的嘴中吐出，化作一道白雾。

    熟悉的能量，从天目之中涌来，流遍全身，刺骨的寒意，被驱离，皮肤表面所凝结的霜冻，飞快地融化，变回水汽。

    身后，被绿焰骨蛇所护佑的易无极、墨止澜二人，还在苦苦支撑，骨蛇身上的绿焰，在寒风之中颤抖，缩小……连带着蛇骨之上，也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不用再等了，我的两个兄弟，好像要撑不住了，那现在就——开始吧！”

    墨殇嘴角微扬，右手探向后背，利剑出纳。

    “赐死”剑光洁如镜的剑身，闪过一抹皓光，墨殇脚尖一点，纵身跃起——雪白的气浪，席卷向四面八方，那座白骨祭坛，瞬间被墨殇的劲力冲得粉碎！

    下一刻，墨殇的身体，已经跳悬于半空之中。

    他盯着寒冬大巫伸入现实的血红冰晶，赤色的能量，旋绕在剑身之上，随后，挥斩而下——

    一弯赤红弦月，倾泻而出！

    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响彻天地的炸鸣！

    那块巨大无比，从雪雾中挤压而出的血红冰晶，光滑的表面，出现一道裂痕，随后，炸裂成无数的碎屑！

    成了一片赤色的雪雾。

    在这之后，是一声仅存在精神世界之中的，扭曲刺耳的嚎叫，又好像是……雪崩碾压世界的轰鸣！

    寒冬大巫还未裸露的主干躯体，开始后退了，连带着整片天地间纷飞的雪雾，它们，开始向着血晶圆环中央，现实裂痕之后收缩。

    飞雪组成的雪幕，凹陷了回去，塌缩在一点之上，形成了一个逐渐虚幻的横向漏斗。

    笼罩世界的灵压，也开始迅速减轻——

    或许数分钟后，这位穿越帷幕的神明，就将撤回祂自己的世界。

    “既然门开了，就不要再这么急着走了，现在，你是猎物——”

    墨殇看着那道即将关闭的门扉，周身气劲一震，飞身而去，没入了那粉白雪雾，所形成的风暴之眼内！

    他开始跨越，那现实与虚幻交织的涟漪。

    “如果你这次跨越尘世，是想获得什么，那我告诉你，你所能得到的，将只有——死亡。”

    ……

    赤红色的血花，在整个空间之内飞旋。

    它们从天而降，又从地面升起，或者说……这片脱离现实的世界，没有常理所言的天地。

    天上，是致密的血红冰层，地面，也同样如此。

    粉红的血花，贴近地面，飞快地融入冰层那光滑的表面，冰层的表面，是透明的色泽，浅层的冰，和现实世界的相似，但越向下，血红的色彩，就愈加浓厚。

    它们在冰层深渊之中凝聚成一团，在万米之下，那些猩红，在缓缓地蠕动着，像是无数只充斥着恶意的巨兽腕触。

    血色的雪片，也同样从脚下的冰面上浮起，升上天空。

    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影，从冰面上走过。

    曾经，他是个农民，再近一些，饥荒来了，他成了一个教派的信徒，那个教派叫什么来着？

    对了，寒巫教，可我加入它，又是为了什么呢？

    寒巫教徒想着。

    想起来了，是为了不再饥饿，为了不再寒冷，那种感觉，太痛苦了！

    那么，我成功了吗？后来，又怎样了呢？

    后来的事情，都已经记不清了，大脑和思维，现在已经变得麻木、冰冷。

    像是生锈的机器。

    幻觉里，好像有一个戴着面具的巫祝，在和自己说着些什么，恍惚中，仿佛还曾有一个伟大的意志，在自己的灵魂上空盘旋。

    他们是谁？不记得了。

    这里是哪？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也不知道。

    但很显然，自己没有获得……自己所渴望的温暖和食物。

    因为，饥饿的痛苦，现在正贯彻全身，让他恨不得啃食自己的双手，而唯一阻止这一欲望的，是更为刺骨的寒冷！

    红色的雪花，拥有着比现实更加严酷的寒意，落在肌肤之上，宛若刀绞！

    寒巫教徒感到自己的血肉，都随着这纷纷扬扬的轻柔利刃，一片一片地剥离。

    他甚至看到，那些穿透自己的雪花，变得更加红润，更是携带着一丝……

    血肉的腥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