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了！”

    吴亮亮心里一苦。

    她知道，在听力正常情况下，无论是先天还是后天原因，哑巴的发音器官都会体现出功能障碍。她是不是真哑，专业的人检查就知道。

    虽然是阴差阳错地被人认为哑巴，但她这么久都没有澄清，人家很自然会认为她抱有不可告人的阴谋。现在再开口辩解，更像是欲盖弥彰。

    果然，何露看吴亮亮不语，稍稍偏头，继续吩咐：“带她去检查。”

    从人群中挤出几个男人，很默契地一人一边，她不算娇小，这俩男的看着也不很高大，可拎她的时候力气大得真真是跟抓鸡崽似的。

    那小鬼头跑了，其他人更不会帮忙，她满眼惊恐不安。撒谎被抓个现行，不知道会被怎样惩罚。

    吴亮亮的cpu要烧了。

    “慢着！”

    如天音降临，她刚被架着拖到一扇门前，一道粗糙沙哑的声音从大门方向传来，这声音中尽是沉稳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所有人立刻停下，向两边闪开，让出道来。吴亮亮也被拎着转回了身。

    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走进来站在厅中央，也是一身迷彩服，头上带着黑色的针织帽，手上带着黑手套。天花板的灯光直射在他头顶，脸被笼罩在阴影中。看着很有压迫感。

    “你回来了？带回来了么？”何露一改刚才的严肃，脸上竟有了一丝笑容。她笑起来的时候挺有魅力。

    男人沉默了一下，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

    “我来给她检查。”男人稍稍抬起了脸。

    这下，吴亮亮终于看清楚了。

    那张脸被一个纯黑色的面具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和鼻孔。五官被遮住大半，旁人更难从表情捕捉到他的情绪。可那双眼睛，像是有刀刃似的，看谁谁像是被戳了一刀。

    “于头儿，不用，我们来就行。”旁边架着吴亮亮咯吱窝的一个男子说到。

    男人仍然没有回答，顿了顿，直接上前捞起吴亮亮的胳膊。

    “其他人没事都回去休息，后面我来处理。”

    然后头也不回挟着吴亮亮走了。

    大厅的时间像是停滞了几秒，众人才重新活动起来，三三两两低语着离开。

    何露站着没动。

    “何姐，今天的行动还需要你盘点一下。”

    “好。”

    何露又看了一眼那扇门，转身走了。

    另一边，手术室里。

    咣当一声，门关上了。

    “坐。”

    吴亮亮乖乖坐下，心里惴惴不安。她知道，这个男人正从上往下盯着她。

    她不知道刚刚那一出是什么意思，自己是走运了还是要倒大霉了。

    “他是这个地方的老大？”

    “这是要开始检查了？”

    “我要是不从的话，他会不会一刀劈了我？”

    “我有多大的机会能逃走？”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坦白的话会不会好点？”

    吴亮亮脑子里像沸腾的开水，今天一出接一出，简直要了她的命。

    “你可以说话了。”出乎意料地是很平静的语气。

    “……#%#@￥！！！！”

    真的，吴亮亮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片刻，她迟疑地缓缓抬头，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面并没有敌意。

    “你喜欢装哑巴？”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么？！”震惊还没褪去，被揶揄的气愤又上心头，吴亮亮忍不住脱口怼了回去。

    面具轻微扯动，男人好像是轻笑了一下，“幽默感是珍贵的品质。”

    吴亮亮皱眉瞪着他，被他从容淡定的样子给激怒了，好像刚才她所有的天人交战惴惴不安都变成了笑话。

    于谅看她没说话，也拉过一把椅子，面对面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

    一时间，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好像各自的脑海中在翻腾各种思绪。

    “你怎么知道我没哑？”吴亮亮忍受不了沉默，问到。

    “……因为，你没有染到提西福病毒。”于谅意味深长地回看她一眼。

    “提西福病毒？我没听过。”

    “这是在你昏迷后出现的。”

    “昏…迷……”吴亮亮喃喃道，

    “你，你到底是谁？”她惊慌失措地站起来。她想起了别墅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脚印。

    于谅挥了下手，示意她坐下来：“你想先听病毒的事，还是你昏迷的事？”

    “……昏迷的事。”吴亮亮哑着嗓子说，她心突突跳着，好像即将揭开她身上最重大的秘密。

    于谅点点头，“你记忆中最后一刻是几几年？”他突然问道。

    “20……2035年…冬天…”吴亮亮颓然地坐下，她知道，这个谈话不会轻松。

    “现在…是公元2100年。”

    “什，什么？！……”

    “对，你昏迷了60多年。”他语气里藏着一丝吴亮亮没有察觉的苦涩。

    “难怪……”，难怪这个世界她完全不认识了。

    于谅给了她片刻时间缓缓，然后继续道：“当初你突然陷入深度昏迷，有人用生命维持装置给你续命。后来，瘟疫爆发，世界大乱，只有你还是保持了原样……”于谅语速逐渐慢了下来，好像回忆和陈述这些事对他来说也分外沉重。

    吴亮亮绞尽脑汁。

    “只有他有能力做到这件事。”她心里推测着，然后直起了身。

    “你，你是李…”

    “不是！”于谅立刻打断她的话，“我只是他的学长。”

    “那……他呢？”声音有些颤抖。

    “他…没能挺过瘟疫，临死前把你托付给我。”

    吴亮亮觉得喉头梗住了，无声地咬了咬嘴唇。

    “后来我把你挪到那个别墅藏了起来，维持着你的生命。只是几十年过去了，那个区域已经不再安全……很幸运的是，我尝试过那么多次，你终于醒过来了。”

    “其实几天前你就有苏醒的迹象，今天的行动就是为了分散敌人的注意，我从另一侧去带你回来。没想到，你比我预期早几个小时清醒，我到达时已经一片狼藉……当时我以为要失去你了……无论如何，你能平安到这里，我没什么抱怨的。”

    吴亮亮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摇着头闭上了眼睛。

    “是不是不要醒来还好点？”她心中悲鸣。

    突然，她的手被一双戴着手套的大手握住。

    “逃了这么多年，是该面对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