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于谅找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头天轰炸发生后，他直觉事情不简单，让何露带着吴亮亮赶紧离开，自己去指挥战斗。他的感觉没错，这次变异人的袭击下了死手。

    他们最先瞄准了守护者山北侧的据点，一阵密集的火箭弹轰炸，紧跟着是空中部队与地面部队的配合进行扫荡。守卫者没有防备，死伤甚众。他们更没想到，变异者部队在外围也布置了包围圈，少数逃出战场的人很快就被拦截杀害。

    于谅与守卫者的老大弗金斯相识，但并不交好。两人的理念差异颇大，只是保持互不干涉的原则。

    这次袭击突然又猛烈，即便自己这个营地的人全上也是力量悬殊，以卵击石。最重要的是要给未来保存有生力量，所以，于谅动用了一条秘密通道，能将将绕到包围圈后方，在分散潜入临近的西特市。这并非万无一失，可能路上仍会遇到埋伏，入城关卡也有风险，但这是权衡下的选择，总好过坐以待毙。顺利入城后可以见机行事，在西特市的据点集合，以图后事。

    于谅在通道入口看着大家迅速通过，他立刻转身往回赶。

    他心中越来越不安，因为侦察兵传回的消息说，变异者的包围圈呈U型，唯独西边留有缺口——这正是何露她们离开的方向。而且，变异者好像在战场上找人，只有长发女性被暂时留了活口。

    即便于谅再理性，此时也不能平静了。

    这次变异者军队是天使军团——他们的头盔上都有白色双翼花纹，而他正好也多少了解天使军团的首长——弥杉。他是个非常散漫不羁的人，做事凭心情和兴趣，不喜欢约束，视人命如草芥。但他罕有的异能像是开了金手指，在军事行动中往往无往不利，所以一直稳坐将军的位置，少有人敢置喙。

    那这次，又是什么让他产生了兴趣，如此兴师动众？

    另外，这次前线并没有看到弥杉一身耀眼银甲的身影，那个寸步不离的忠实部下也没见到…他们去了哪里？

    最重要的是，吴亮亮昨天才到营地，弥杉是怎么知道的？这个疑问简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于谅迅速检查了装备，向西奔去。一路上他辨认踪迹花了些时间，夜晚又突然刮起了沙尘暴，也影响了视线和前行的速度。

    他多么希望她们顺利抵达安全屋，他多么希望他的怀疑被证明是错的。他很后悔自己没有考虑得更周全，后悔自己没有没有把她放在眼皮底下。

    快点，再快点，希望来得及，

    不知跑了多久，晨光熹微。

    戈壁开阔，光线没有遮挡，一下子视野所及全都明亮了起来。昨晚那毁天灭地般的狂乱已经过去，又是一派风平浪静。于谅站在地势稍高处眺望，远远地隐约看到什么墨绿色的东西抖动，跑近看，是一件大斗篷被勾在了尖利的石头上。

    他赶紧在附近搜寻起来，直到他看到了染着血迹的岩石…他心一紧，环视一圈，发现不远处地上好像有什么黑色的东西露出了一角。他扑上去，用手拨开上面的沙砾——是何柔黑色刀形电击枪。

    他又仔细找了一遍，可惜风沙抹去了很多痕迹，他只能确定这里不久前发生过激烈的打斗，而她们三人的情况却很难说。有可能顺利逃脱，有可能受伤被俘，也有可能更糟糕…

    于谅深吸了一口气，戈壁上干燥粗糙的风灌进自己的鼻腔，让头脑清醒一点。

    当务之急是弄清她们的下落，确认弥杉知道了多少，他的计划是否需要调整。

    于谅微微偏头，打开了加密通讯：“密切关注弥杉和‘长发女人’的情报。若何露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说完，他拉了拉帽沿，走到了悬崖边。向下看去，这悬崖从半山腰而起，并非绝壁，以一个较陡的角度倾斜到山脚，约有百来米落差。麻烦的是其间沟壑纵横，有数道狭长的深沟裂缝，在阳光下形成各种阴暗角落，看不清里面的情形。这种地形人类几乎无法行走，只有鸟兽落脚。

    于谅想了想，找到一处隐蔽的石块底下盘腿坐下，双手合太极手印置于小腹，闭眼默观‘玄关窍’……他浑身的气息收敛，呼吸吐纳间，与环境融为一体。

    开始，他还能感受到光的温度，风的吹拂，各种声音混杂地传进耳朵里，渐渐地，五感消失，只有识海中的光团在漂浮……

    他修行已有数十年，开始只是为了身心平衡，可能也算有点悟性，慢慢地，他似乎能感受到难以描述的更加广阔和深邃的东西。前几年的某天，他发现自己在冥想状态中能感知附近的生命体，之后能感知的频率越来越高，逐渐能控制自如。

    此刻，他以自己的身体为中心，慢慢向外扩展，感知各种生命，或大或小，或虚弱或强健———他希望能找到一些她们的线索。

    那明亮的光团好像漂浮在海面，轻轻起伏荡漾着，越飘越远。

    突然，于谅有一种被窥探了的感觉，他尽量保持平静仔细体味，仿佛有一双眼睛隐匿在识海“无”的空间。他想看得真切些，朝那里灌注注意力，那眼睛却突然睁开一条缝隙，瞬间刺眼的蓝光射出，刺穿了他的光团！

    于谅惊醒，额头上全是汗。用了好一会儿，他才调整好呼吸和心跳。

    其实，他不是第一次有被窥视的感觉，细细想来，每次都是冥想时遇到。但今天是第一次清楚地看到那双眼睛，这眼睛让他浑身不适…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

    被打断前，他大约感知了方圆5公里的范围，并没有活的人类存在。他决定绕过这片难以踏足的区域，向南方而行，也许她们是到了那里呢。

    于谅站起身，理了理衣服，从石块下走出来，双脚一点地，竟似发动轻功，蜻蜓点水般飞身离去。

    对于“擦肩而过”“失之交臂”这类事情，人类无奈，只能以“命运”之说聊以自慰，其实，哪有那么多随机和偶然，万物都有因果，这才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