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陈术辗转难眠，身体不适带着脑子里也静不下来，将睡未睡的朦胧中一些过去的片段从记忆深处翻滚着。

    他索性起身靠着床头坐好，轻声道：“蓝星，汇报。”

    “是，主人。”一道轻柔稳重的声音响起——这是他专用的AI辅助系统。只听哔地一声，床上空显出影像——呼叫接通，元首找谁任何时间都是合适的。

    “元首，最近这边局势有些紧张，接到内线情报，他们在策划一场大的暴动…”一个浓眉方脸的中年男人身着藏青色便服，有些愁眉苦脸地说。

    这是他派往北方的友善居留区的曹立山，全权负责区里各项事务。这是一个特别划分的区域，并非行政区，但占地面积不小，相当于一个中型城市，人口十来万，全都是异国人。

    这么多年以来，因为极端气候被摧毁的国家不少，尤其是以前的岛国或沿海国家受影响最大。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大海啸、火山喷发改写了世界版图，陆地面积缩了十之二三。幸存的人只能依附其他国家，而地大物博的天华国自然是周边难民的首选。

    早些年，自古受到天华国文化熏陶的邻国人投奔，都被接纳了，他们大多也都顺利融入。可后来，遥远国家的难民也蜂拥而来，他们有民族意识，文化习俗各异，很难也不愿意接受同化，甚至有部分人打着建立国中之国的小算盘，引发了不少矛盾。这种情况在其他国家也上演，渐渐地，各国对难民的态度有所保留，均停止了开放接收，也建立起审查制度。到如今，别说残疾者，就算是变异者也不一定受欢迎。

    这种情况下，天华国在国土最北境成立了友善居留区，用以安置难民。在里面呆十年以上且记录良好者可以申请天华国国籍。这个条件简单但并不容易，十年不能出居留区，很多人是熬不到那个时候的。

    因为极端天气和各种天灾频发，农产品供应一直不稳定，自己的国民都没有粮食安全，谁还愿意白白养着他国人？

    天华国提供有限的援助，大部分的需求靠居留区的人自给自足。但在天寒地冻的北方，农业和生产都不容易，一年也就夏季三四个月比较宜人。像现在已是深秋，南方还未脱离盛夏的掌控，有些闷热，然而北境已然被强势的冷空气吹个透心凉，温度一夜骤降30度。等不久后严冬真正来临，那里将降到零下6，70度，成为真正的冰雪世界。因为设施简陋和物资缺乏，冬季成了很多人的劫难。

    所以这阵子每日上门请愿的人把府邸围得水泄不通。有人拖家带口跪地哀求，有人滔滔不绝破口大骂，有人搞什么拉横幅示威…要求政府开放国门或者提供充足的补给。

    曹立山浓眉抖了抖，他不喜欢坏了规矩，特别是不能在他手上破例。这种压力让他暴躁。

    他对异国人出来都没好感，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难民？没有创造什么价值，还好意思要求那么多？不是天华国收留，他们只能如蝼蚁一般死了没人埋！

    他心里骂着不知好歹的白眼狼，一边派人抓捕严惩带头闹事的人，其余老弱病残的拖到赈济所发点物资打发了。

    可没想到行动时遇到抵抗，有些人竟对治安人员动手，他的人还击就重了些，弄死了几个人。这下形势陡然恶化，之后他下令全区宵禁，安排治安员巡逻。

    这之后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可他能嗅到空气中的不安分子：街头不再热闹，行人低头脚步匆匆，即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也只低语几句立刻散开…很快，曹立山从各条暗线处得来消息，有阴谋在酝酿…他想了想，倒不是怕对付不了这些蝼蚁，而是怕自己狠狠收拾了他们，闹到国际上不好看。于是便上报元首拿个主意。

    “元首，这群人不知好歹，贪婪成性，既然他们不想遵守法律合法地取得身份，我不如将他们驱逐，反正也不是我们的同胞和责任。”曹立山表情忿忿。

    陈术睨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不悦：“驱逐？你不用跟我拐弯抹角，直接说你真心想提的方案。”

    曹立山顿了顿，心想这老狐狸果然不好忽悠。他换上一副坦率的脸，“或者让他们自己推选一个领导，负责管理区里的各项事务和与政府的沟通协调，这样阻力更小…我们更容易操作…”曹立山眼睛冒出精光，嘴角勾起，补充道：“即便未来出了什么幺蛾子，我们也有个靶子…”

    陈术的脸仍旧藏在床幔的阴影中，他不动声色道：“把权利让给别人，就不怕会适得其反么？”

    曹立山知道他的担心，立刻道：“区里将近十万人来自十几个国家，他们之间差异大，没有共同的信仰和信任，想要团结难如登天…退一万步说，若真出了个百年难遇的领导者，在那种复杂的环境下想处理掉也很容易。”

    陈术微微皱眉，他心里并不喜欢这种把厚黑玩得飞起的人，但他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国家的领导者，他需要这种人——一把好用的刀，去剜除碍眼的脓疮——不管居留区最终是强了还是乱了，对于天华国而言都不是好事。

    “好。这件事交由你全权负责，只有两点：一，注意影响；二，我喜欢干净。”陈术平静地像在点菜。

    “是！”曹立山立刻应道，然后他眼前的影像又哔地消失了。

    片刻后，曹立山起身，踱步到了窗边，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空，月亮被浓云遮挡，只有几朵云被勾勒出浅灰色的轮廓。

    “干净…？”他心里琢磨着，“多干净？”想到元首的喜好，他了然地笑了。他这人没什么爱好，唯独喜欢生杀予夺的游戏，这居留区够他好好玩上一阵子了。

    他心中暗嗤：“等到明天，那群垃圾还没来得及发难，就被这天大的“喜讯”砸得找不着北，昔日的同伴反目，争权夺利起来，那画面该有多可笑！”

    趁热打铁，他立刻开始着手拟订居留区选举事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