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页公。”陈术笑了笑，抬手请他坐下。

    “不用。”

    陈术没有多说什么，自己坐在了铺着软垫的椅子上，开口直言道：“我最近情况不太好，请页公相助。”

    页公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半晌才说：“这么多年，你还是到万不得已才会找我。”

    被人当面点破，陈术有点尴尬。他看着眼前人，面若冠玉眉峰入鬓，那张脸毫无皱纹，跟初见时一模一样——可那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他展眉微笑着：“刚开始只以为自己着凉，又不是什么大事。后面一直乏力嗜睡才感觉不对劲，所以厚着脸皮打扰你。页公是在怪我见外了，我以后一定注意。”

    听了这话，页公面色也柔和了些，走到陈术旁边的椅子坐下。

    “我帮你看看。”他像那时一样伸出了手，陈术的头微微侧向他，方便手悬在头顶。不一会儿，像是有凉风微微拂过，脑子里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无一不清爽舒坦。

    陈术微闭着眼睛，半刻钟后，页公收回了手。

    “我只能暂时帮你缓解不适。”他看着陈术，好像只是在说明一些事实，“眼下想要能好好生活，必须按时服药。“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陈术还是问道：“没有其他办法么？”

    页公眼神一冷：“如果有，我难道会瞒着你么？”

    陈术脸有点烫，没有做声。

    页公轻叹一声，站起身踱了两步，背对着陈术道：”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无人能逃。”

    停了一下他才接着道：“不用我提醒你也应该记得，当年大流行的提西福病毒严重破坏了人类基因，从那时起人类就朝两个方向变异……虽然变异人因此拥有了异能，可需要付出短寿的代价。”

    陈术眉头一紧，眼中闪过痛苦和无奈。

    页公毫不留情继续道：“而你已经过了花甲，在变异人中已经是超级长寿了，你以为是拜谁所赐？”

    “我当然知道是您华佗再世，既然您能缓解痛苦，帮我延寿，就不能根治么？”陈术急道。

    “我通过‘灵治’帮你疏通经脉，再用对症的药物缓解症状，都是治标不治本。当务之急还是必须修复基因的损坏，而这需要什么也不必我多说。”页公侧头睨了他一眼，“找到吴亮亮带给我，才能一劳永逸。”

    “是……”陈术有些颓然地低头。

    页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盒放在桌上，然后不疾不徐地往外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陈术攥紧了拳头，嘶哑地问：“为什么帮我？你要什么？”

    页公缓缓回身，“同为变异人，我当然同你一样，只为建立一个变异人的世界，这才是进化的正途。而丑陋残缺的垃圾根本不配生活在这么美丽的星球上。”他说话时，黑瞳里燃烧着幽蓝的火焰，扑克脸难得地生动起来，好像他所有的真诚和热情都在这一刻释放，是那么有说服力。

    陈术有一瞬都被震慑了，他只机械地点点头。

    页公终于满意地离开了。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陈术才从刚才地失神中猛然醒来，已是一背冷汗。

    他一个见惯风浪的人早已喜怒不形于色，但不知为什么，每次被叶公那双眼睛盯着，总感觉自己是被野兽瞄准的猎物，下一秒就要被生吞活剥，从而心惊肉跳冷汗涔涔。

    也正因为如此，这么多年页公数次挽救了他的生命，他却仍旧无法完全信赖和亲近。

    页公从未主动要求过什么，也从没有策划什么阴谋——至少陈术秘密的调查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但是他本能的直觉却在警惕。

    他从桌上把药盒摸索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四颗黑色药丸，黄豆大小。一周一颗，连服一月，他就能维持正常状态数年——虽然需要治疗的间隔是越来越短了，但比其他医疗手段效果好太多了。

    他不是没有私下研究过这药丸，有些常见成分，还有些无法分析出来的物质。他曾经旁敲侧击问过，页公也只道是他异能加持的结果。他不信，可他有其他选择么？

    陈术捻起一颗送入口中咽了下去。

    他看着手里的药盒，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我在你眼里是个蠢货啊。”

    “蓝星，叫弥杉过来。”转眼他又变成了那个威严的上位者。

    “是。”

    陈术靠在椅背上，头向后微仰着，嘴里喃喃道：“页公，我如果是一个老不死的变异者，你不也一样么？可这40年来你却一点也没变！你到底是谁？又为什么想要吴亮亮？”

    他闭上了眼睛，需要好好想一想了。

    ———-

    话说上次开会，陈术没到场，只在视频里遮脸说了几句就匆匆散会，可把弥杉郁闷坏了。

    尤其是陈术还给他安排了个“猪队友”武威，脑子不够灵光，一身蛮力，整天狗皮膏药似地跟在他屁股后面，时不时还跟另一个狗皮膏药钟齐大眼瞪小眼。现在好了，之前被人八卦跟钟齐搞“禁断之恋”，现在变成了更狗血的“三角恋”，还有人说他弥杉——天下第一的美人养后宫？！

    ”卧槽，我的审美有那么差么！”他气鼓鼓地想，愈发看后面两个巨型障碍物不顺眼。于是逮着机会跑来元首府邸，想跟义父耍赖把武威给赶走。

    他早饭后才去，可元首还没起床，说是最近操劳过度需要多休息。于是他便在府邸花园里等着，一边溜达一边庆幸那两个傻大个没事上报进不了大门。

    晃了一会儿，看见那个一身黑衣的人翩翩而来，他不由皱眉。

    他跟页公打交道很少，每次都是在元首府偶然擦肩而过，陈术说页公是他的私人医生，帮助调养身体，可他总觉得这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像医生——还不如那个眼神冰冷喜欢拿手术刀剖人的疯女人像呢。

    “倒更像是个……假人！”弥杉突然找到一个贴切的词，眉毛得意地飞起。可到底哪里“假”，弥杉又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他没有“人味”。

    以弥杉的心眼儿，他当然尝试过在页公身上试试异能，可当金瞳对上那双黑眸，两双眼睛闪过的蓝光碰撞到一起，弥杉却愣神了，就像是一拳打过去被卸了力，有劲使不出来。

    后来页公只是笑笑，一言不发侧身而过。

    “这人相当可疑。”弥杉气鼓鼓地想。他本能地不想跟页公照面，就站在远处假装看风景。

    一会儿，蓝星通知他说元首有空再召他，可他眼见着页公朝听风阁去了！火大！

    弥杉恨恨拽了一朵玫瑰边走边摧残泄愤，刚一出府邸大门，俩膏药立刻粘了上来。

    “将军，事情谈完了？”一个热切地问。

    “弥杉，你去说什么了啊，我们都是队友了，你咋还那么见外呢！”一个不要脸自来熟。

    “谁跟你队友啊，元首很快就会让你滚远点！”

    “尼玛，一个破护卫那么嚣张，我来教教你什么叫军绩！”

    ……

    就在弥杉烦躁得要手刃这俩丢人现眼的货时，蓝星通知元首要见他！

    “天助我也！”弥杉大喊一声，脚底抹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