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微微一碰，连接处就流出带有五彩金属光泽的浓水。紧随脓液一起流出的还有刺鼻的恶臭。

    紧接着，一点点黑色也顺着脓液一起淌出来，在男人凹陷的腹部形成一个恶心水洼。

    看到这一幕，“烂泥”体表数以万计的眼睛震荡起来，开始不安地扭动。这个行为让它的主体看起来都变得扭曲了。

    那些“黑色”上浮起来，一部分眼睛稳定下来直勾勾看上去。这些眼睛虽然只有芝麻大点，但精密程度比起人眼只高不低。在它们的视野里，组成这些“黑色”的是一个个比雾霾颗粒小不了多少的没见过的小虫子。它们长有三对复眼、十条节肢上长有能够发出暗色光芒绒毛，一对椭圆形的翅膀，表慢覆盖有细密的三角形鳞片。

    在“烂泥”看来，这些小东西聚集在一起组成的形态与它们的本体十分相似，但又完全不同，这让它产生了无与伦比的被冒犯的感觉。

    这是侵权！！

    这是亵渎！！！

    它的手一掌拍开孩子与父亲连接的部分，它只是轻轻一动，孩子的头就像气球一样破了，混有黑色的粘液一发不可收拾的流淌出来。它们一起悬浮起来，震动发出惹人烦躁的声音。

    它们似乎没有智力，如果有它们就万万不会去攻击“烂泥”这种比它们更加微观的生物。

    这些寄生虫朝它扑过来的时候，“烂泥”原本空无一物的脸上豁然张开一个漆黑的大口，这个口子越裂越大，几乎将它的上半身完全撕裂了，露出里面空虚的黑暗。

    它大口大口的吞食，它的表皮逐渐变得黢黑干燥甚至出现裂纹，但是它已经停不下来了，那些邪恶的寄生虫不仅充满了孩子的头颅，甚至填满了父亲整个躯壳。那呼吸声正是他们所模拟出来的。

    正在跟踪池媳妇的毕媱整个人顿了一下，她捂着头和肚子蜷缩起来。苗牧歌大惊失色，为了不被目标发现她一把把苗牧歌拉进旁边的田垄里，扶住她说：“你怎么了？”

    毕媱顿时开始口吐出大量的黑色液体，痛苦地以头抢地抓下大把大把的头发。

    “那边……那边出事了……”

    “好疼……”

    “要……要炸开了……”

    “母亲……父……”

    沈池家中，“烂泥”的外壳几乎要包裹不住膨胀的内在。芝麻大小的眼点惊恐的突出着，每一个都在无声的诉说着痛苦。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

    父亲父亲父亲父亲父亲父亲父亲父亲……

    突然间，这种致命的绝望的膨胀感减轻了，一个来自外部的力量对他们向内施压。同时，一道视线从远方投射过来，体内的躁动顿时减轻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食欲从基因深处表达出来，借助内外两股力量它贪婪的消化着。

    “让你什么都吃！”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在董川本人还未来到的时候，一声呵斥就传入了“烂泥”的“耳”中。

    它还未来得及为自己辩驳，身体就无法抑制的坍塌，重新回到了一坨泥巴的状态。

    董川将它捡起来，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揣进怀里。如果外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这眼神有些熟悉。那是父亲看没出息孩子的无可奈何的眼神，目睹孩子犯蠢的责备的目光。

    他看向炕上两具不成人形的尸体。炕还是烫的，他进门前就把外面的炉子给灭了，现在一摸都还能烤地瓜。这两具尸体长久放在这味道能好闻就见鬼了。

    他拿出一张崭新的包药纸，把砂锅里还未处理掉的药渣倒在纸上。他随便在里面翻了翻拣出一根的烂熟的右侧拇指，而其余的则是一些常见的药材。

    双目、舌头，右手拇指。这至少是第三副药了。第四副应该在取来的路上。

    董川把药渣包好收起来，再次路过门口的炉子的时候往里面瞅了一眼。

    里面燃烧着的不仅是树叶、棒子瓤等常用的烧火工具还有之前用完的药渣。董川在里面翻了翻。没两下就意识到自己干了件蠢事。

    眼球和舌头这两个东西估计早就烧没了。

    董川径直朝围墙走去，然后没有任何阻拦的穿墙而过。他愉快地漫步在乡间小道上，脑子里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痛苦来得快去得快，毕媱吐出几口苦涩的消化液，匍匐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往前一指：“快，跟上，别跟丢。”

    苗牧歌一看就知道她已经没事了，果断上了大道，遁寻着之前池媳妇行走的方向和气息向前追去。

    她的目的地果然是墓地。

    她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在外围观察。

    一声声细微的交谈从一块墓碑后面传来。

    她想凑近倾听但是脑后一阵风打断了她的行动。

    坟包背面被人发出了一个不小的空洞，可以容纳一个体型较小的成年人钻进去。下面连通墓穴，内里空间不小，但被各种大大小小的中药盒子挤满了，中间燃着一根蜡烛，其余的空间只能供两人蜷缩着蹲在里面。

    忽然，本来就不明亮的空间更加黑暗了。

    池媳妇刚从对方手里接过第四副药。就看到老药师的惊恐地看着她的身后。她艰难的回头，看到一颗头朝下对着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大骇一声一屁股蹲到地上，坐翻了灯盏，屁股上沾满了滚烫的蜡油。她还没来得及感到痛，一股大力就把她硬生生的从墓穴中拽出来。

    躲在最里面的老药师见大事不妙像耗子一样疯狂地挖洞企图从对面逃离。

    董川一看这洞的大小就失去了钻进去抓人的想法，等他打洞打到地面上再来个瓮中抓鳖也不迟。

    毕媱和苗牧歌也没想到董川会这么莽撞的直接下地抓人，两个人守在坟包的另外两处，就跟夏天抓知了猴一样，只要土一松动她们就会第一时间把知了猴提溜出来。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出来。

    董川烦恼的弯腰下去查看，一看，吓，这老东西挖到一半蜷在那儿不走了。感情他也不傻，知道外面有人堵他。但是以为躲在那就抓不找你了吗？不下去抓你不是因为我进不去而是因为我不想学耗子钻洞明不明白？

    董川站在坟包上，用力一踩——为了防止塌陷，坟包还做了一定程度的加固，外表坚硬，内里坚实，一用力，坟包整个坍陷下去，只有一个药盒的角暴露在外。

    董川拿出铁锹对准巫医所在的位置用力铲下去，一声凄厉的惨叫和汩汩的鲜血就从下铲的位置流出来。

    苗牧歌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毕媱幸灾乐祸中带着一点点怜悯：你说你惹他干什么呢？明明只要出来不会造什么罪的？死还能死得痛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