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了过去。

    一个人躺在草垫子上。

    一个男人。

    这男人眉清目秀，却脸若金纸，闭着眼睛微微皱着眉头。

    我靴筒里的匕首嘶嘶的叫着蹭了蹭靴子，似乎是想跳出来一样。

    这男子瞬间睁开眼睛看了看我，我安安静静的看着他。我们两个就这么对视着。小姑娘跪坐到他身边，轻轻说：“不用担心，药在这个人身上，你吃了药，喝了他心头热血，就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苦笑：“弄了半天，你也知道这药的引子是活人心头热血，也是，你爷爷一定也跟你讲过。话又说回来，这个人的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为什么不找你爷爷直接要药呢？”

    小姑娘盯着我，眼中的神情有些凄楚：“爷爷年纪大了，烦心事已经太多，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哪里敢跟爷爷讲。”

    我皱了皱眉头：“那你爹妈呢？”

    小姑娘摇摇头，低头看着男子，眼中痴情一片：“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都去世了。爷爷将我拉扯大。”我看着这个男子，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妖异，这男子不再看我，转而看小姑娘，眼神中多了几分怜惜几分温柔。

    我坐下来，看着这两个人。男子轻轻抬手，摸了摸小凤的头发，声音低沉虚弱，像是在跟我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我那日被仇人追杀，晕倒在此地，刚好被小凤遇到，小凤将我藏在这草棚中，日日夜夜照顾我。”

    小凤微微笑了，也是轻声道：“我自小烦恼时，便喜欢一个人走走。那日，那日我见你受伤，心中不知为何，好生着急。然而这草棚太过简陋，不能帮你好好养伤。我爷爷他年纪大了，心里糊涂，不愿意让你回家，你也莫怪他。”

    那男子微微一笑，却不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小凤。小凤有些着急：“你这就把药吃了吧。”

    那男子闭起眼睛，仿佛是在调息，过了良久，睁开眼睛，冲着小凤笑了：“小凤，没用的。”

    小凤急道：“怎么会没用呢？我爷爷跟我讲过，这颗通天教主的丸药能够起死回生，刚才他，”小凤指了指我：“他也说过，若是被妖精所伤，以活人心口热血为引，服下这颗丸药就能够起死回生。”

    说着，小凤看着我，突然间手腕一抖，拿出一把解腕尖刀，直抵着我的心口：“把药拿出来！”我看着小凤的眼神，眼神决绝，这女孩，当真要杀我。

    我看着躺在地上的男子：“你为什么被仇家追杀？”

    男子却不看我，只是盯着小凤，声音中有几分着急：“小凤，你过来。”

    小凤看看他，看看我，犹豫一下，一跺脚，终是走到他身边。他握住小凤的手，眼神清澈明亮，再无半分妖异：“小凤，你爷爷将丸药送出去，是为你好。这丸药，我不能吃。”

    小凤一愣：“为什么？”

    这男子微微一笑，温纯柔和：“因为我吃了这药也好不了。”

    小凤皱眉头：“可是，可是…”

    这男子握着小凤的手：“丫头啊，世间万物的运转，自然有他的道理，通天教主炼成这一炉丹药后，天下多少生灵的命运遭到变化，天下同道指摘无数，通天教主本人也后悔至极，这一炉丹药出炉后，闭关五十年，至今未出关。”

    小凤垂泪道：“那却为何？”

    这男子轻轻叹了口气：“为了救一命而杀一命，不值当。”

    小凤指着我说：“你看他，你看他不是好好的吗？他说他昨天刚吃了一枚丹药，他能活着，必然也就杀了一个人。我杀了他，也算是天理迢迢，报应不爽。”

    那男子拉着小凤，不让她离开。转头看着我，凝视着，眼中妖芒闪烁不定。我盯着他的眼睛。

    他淡淡一笑，转头看着小凤，良久，说：“小凤，有这个心思杀人喝血，还不如我们好好坐着说说话。你看，此刻正当午后，阳光温暖，云淡风轻，你看着我有爱有忧有悲有喜，你我这一生，便足够了。若干年后，你儿孙满堂，偶尔的，想起这个午后，也会心中温暖，不好么？”

    小凤凝噎，却不敢大声地哭，只慌乱的说：“那你呢？那你呢？”

    那男子闭着眼睛，缓了缓，微微笑了：“我一生坎坷，却在临死的时候得此安宁，也算是上天待我不薄。”

    小凤哭道：“你不要死，你活着，杀人又何妨，我且杀了他，你我从此相守。”

    那男子叹了口气：“丫头，杀了他，你从此心中背负一条人命，一世不得安宁，从此心中成魔成妖，又是何苦。更何况，你爷爷年纪已经大了，你为我如此，又怎么对得起把你拉扯大的爷爷？”

    小凤大恸，捂着嘴角，眼泪不住的往下流。

    那男子拉住小凤的手，轻轻拍着小凤的背，动作却突然间停了，转头看着我身后，眼中妖芒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