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正花开

母与子

    这次张欣莲带香兰来,是想提点一下,这行业想做好没那么容易,而且还得会来事,每天对付的工作,早晚会被淘汰。

    然而香兰还是没有明白二姐的心意,跟几个年轻的女生打闹在一起,竟然私下里还说她故意偷懒,顾客照样给小费,心态非常不对。

    到吃晚饭的时候,张欣莲特意把香兰叫到了餐馆,她不知道香兰为什么这么不思进取。

    “香兰,有些话我不想当着别人面说,但现在我想问你,你觉得现在这份工作怎么样?”

    “二姐,说实话,这钱来得这么容易!我总觉得不干净!几个新来的都说,感觉就跟卖的一样。”

    “不干净?你咋会有这种想法,之前你不觉得挺好的吗?”

    “老家的人也都这么说,我姐她们还以为我当小姐了,直骂我!”

    “当年我刚出来的时候,老家的人还传我被包养了。我靠的是双手劳动,不偷不抢的,要是在乎外人咋想我,那我就不活了。就凭她们那几张嘴,难道我不管儿子们了,也不用管你们了呗!”

    张欣莲越说越不理解,弟弟和弟媳妇这两年应该最知道自己的不容易,想不到当亲妹妹对待的弟媳妇,一个多月不见竟然这样了。

    “没钱的时候,家里能指望谁,现在宽裕些了,我少帮谁了吗?我还没做到别的老技师那份上吧,要你们红包,不送礼不带你们吧?我告诉你啊,这人心脏,看啥都脏!你感冒的时候,我给你刮痧、拔罐,管用了吧?”

    张欣莲从不轻易生气,但此刻香兰看到二姐变了脸,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上午那种情况没有二姐解围,她百分百会被换掉,更别说小费了。

    “你说像卖的!那我问你,外边那么多中医理疗,你觉得有几个比咱们正规?咱们也都去体验过,你看技术不好的,一天也去不了几个人。但这里不一样,人家大老板会做生意,客流量大,泡温泉不就是舒经活络,按摩不就是活血化瘀的!不然谁傻啊,花这么多钱,还不是认这种正规的一条龙服务!你要不想干,提前说一声,别给我丢人!带着你闺女回老家种地,还是干啥的都提前想好!心思不用在正地儿上,还想过好日子,可能吗?”

    香兰是看着二姐从一无所有中起来的,为人光明磊落;自从自己进入公司,有二姐带着,一个月最差也有个四千左右。

    香兰根本没有经历过公司内部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也没人会欺负她;所以她才感觉赚钱那么容易,相比之前搓澡,现在的工作,不知道轻松多少。

    只不过公司里有些人确实私下里不干净,甚至傍上大款后,当小三的都有。而私下里,总有那么两个油滑的人,还传张欣莲也有这心思,编了很多谎话,香兰听到后,产生了厌烦心理。

    此刻张欣莲吃完饭刚要买单,突然她头眩晕了下。因为医生特别叮嘱过她不能生气,但看到弟媳妇这种懒懒散散的样子,感觉她连最起码的感激之心都没有,她怎么能不生气,就像个白眼狼。

    香兰见状急忙扶住了二姐,知道自己气到了二姐,这才低头认错。

    “二姐,对不起!是我想的不对,你带着我赚钱,我还这么说,真对不起,你别往心里去!”

    “我对你们掏心掏肺,你闺女户口也拖人办过来了,你花我钱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不干净,你要心里干净,就不会这么想!”

    “二姐,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我来的时间短,大家都这么说,肯定就有不干净的人,我又没说你!”

    俊生特别叮嘱过香兰,绝对不能让人气到二姐,要是犯病,谁也承担不起。结果外人没咋地呢,这亲戚第一个气到了她。

    张欣莲明白香兰的意思,但她也知道一旦有这种思想,干不长久,而且还会影响新人。

    “你好好想想吧,是去是留自己想清楚。别好的没学到,学别人好吃懒做的!我休息会,你先走吧!”

    香兰见二姐态度非常认真,而且她道歉了,二姐还这么说。更何况她比很多人强多了,听到二姐这么说自己不太开心,扭头就走了。

    张欣莲干这行业,两年多了,她什么人没见过,来这么长时间她能不知道谁不干净吗。

    只不过张欣莲,王梅,几人坚持做干干净净,问心无愧的工作。所以几人带出来的人,常被另一个主管手下的人排挤,而张欣莲认定那种主管带的人被警察查到的话,坐牢是早晚的事。

    正因如此,张欣莲认可的人,她都会提点她们,甚至保护她们,教她们怎么对待手脚不干净的顾客,哪怕这钱不赚,也要找到主管说下,保护好自己。

    张欣莲刚开始接触的时候,别人看她漂亮,肯定有动手动脚的,但她手法到位,力度大,几下就让他们疼得服服贴贴的。

    然后在告诉他们,很可能经络不通,堵住了,有时间好好去医院检查下,给他们灌输些可能生病的信息,这些人大部分都会收敛。

    以张欣莲的经验就是只要你本本分分,干干净净的,这些人就不敢闹事。因此,张欣莲的顾客群体,大多数都是有分寸的人,他们中很多有家有室,出来谈生意,也很怕遇到不干净的人。

    但有些人恰恰相反,知道有的顾客有钱之后,故意勾引对方,以至于有些人成了坐台小姐般的存在,张欣莲就是死也不愿意与之为伍的一类人。

    此时的香兰没有经历过这些,也没有被人欺负过,她的确可以清高一些,并且她有俊生疼着,呵护着,她有保障,可以任性。

    然而张欣莲不一样,她要是倒了,一帮人会因为她吃不上饭。好在现在主管也换了,警察也严查这些服务场所,环境也没那么乌烟瘴气的了。

    此刻的欣莲,缓解了片刻,她不能有情绪波动,于是深呼吸调整着,情绪稳定后,她回到公司排起了夜班,继续着忙碌的生活。

    夜里下班,欣莲感觉很劳累,身体不太适应,再加上她只吃了三天药就停了,一疲惫精神就开始焦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焦虑,就觉得自己不够好,要是一出生就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她也不至于活成现在这样。

    下了班,欣莲要穿过市场,回到出租房。平常只有十分钟不到的路,她绕来绕去,迷迷糊糊中走了近一个小时。

    “妈,妈!你在哪?”

    欣莲走在黑夜中,看到一个很亮的手电筒照了过来,有人喊着妈,声音也很熟悉。

    直到一个小孩走近,张欣莲定睛一看不是幻影,而是自己的小儿子阿南;只见这个八岁的小家伙正找着自己,看到儿子后,欣莲一把抱住了他。

    “向南,向南!妈再也不会离开你!都是妈妈不好,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阿南听到这话,拽紧了母亲的手,像个小大人一般昂首挺胸。

    “妈,我也不会离开你!走,我们回家!”

    自从阿南回家后,有几次晚上,母亲会梦游;每次都差点开门走出去,都是小家伙及时拦住。这次见母亲回来太晚,他去公司找过母亲,但保安说都下班了,所以他才四处找着母亲的身影。

    杨向南这个杨顺义的小儿子,虽然不像他哥哥杨君鹏那样,长了个大高个,也不及哥哥那么俊美,但他聪明伶俐,话多会来事,很讨人喜欢。

    打从张欣莲把小儿子接出来,这杨顺义就没问过他,从阿鹏那得知小儿子过得特别好后,他从来不闻不问;就好像这个小儿子不存在一般,因此杨向南的心里,爸爸的存在早就可有可无了。

    回到出租屋后,杨向南拿出了户口本,里边夹着几张照片。按着户口本,现在的杨向南,已经改了名字叫张向南,这是张欣莲的决定,因为她不想付出了那么多,一提儿子名字,还想起给她带来痛苦的男人。

    张向南扶着妈妈,躺在床上后,给她接了水,又找出一起去游乐场,公园等地玩的照片,让妈妈看。看着这样懂事的儿子,张欣莲的内心是非常温暖的。

    “妈,我考试成绩出来了!”

    张向南见妈妈精神状态好些了,急忙从书包里掏出了测试卷,上边写着九十九分。

    张欣莲着儿子的试卷,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这一刻张欣莲的精神彻底松弛下来,就这样张向南抱着妈妈很快进入了梦乡;即便睡得很死,他也没有松开母亲的手,生怕母亲趁自己睡着,再梦游。

    农村一个脏兮兮的房间里,彩电和煤气灶已经满是灰尘,炕头上油亮的被子里,裹着一个少年。少年就是杨君鹏,他得了重感冒,全身发冷,一直在咳嗽。

    昨天放学被雨淋了,他手里有五十块钱,只不过他不懂买伞或买雨衣,他对这些一点概念也没有,也不知道感冒了要吃药,就这么忍着。

    可是今天放假,他答应过四大爷杨顺礼,要跟着他一起去地里干活,这样他才能心安理得的在大爷家吃好吃的。

    要是有人问起杨君鹏,你爸去哪了?杨君鹏总是摇头。外人都看他穿得体面,觉得他很幸福,实际上他就像个孤儿一般,连续几年都没有想受过父母的呵护。

    杨君鹏的记忆力非常好,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家里的院子里会种菜,种花,屋子里铺着漂亮的花席子。如今破烂不堪,杂草丛生,就连他养在笼子里的小白兔,长大后还不知道被谁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