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战线

第三十八序列· 怒火燃烧的拳头

    鼹鼠被移交给警方的那一天,一切都结束了。

    可有些事情,不能简单的用结束二字来进行定义。

    比如,有的人永远都回不来了。

    有的人,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了这一次任务的成功。

    苏恪在从第二十区回来以后,找到了如今韩瘦虎妻子阿兰和儿子的住处。

    带着一笔给韩瘦虎的现金酬劳,独自一人来到了他们家门口。

    本来只要通过手环就可以进行简单的转账,并不需要直面韩瘦虎留下的家人,对方,应该也不太想再提这件事。

    可如果什么都不做,苏恪总觉得自己似乎无法安静下来。

    站在门口,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从右手换到左手,始终都没办法下定决心。

    明明自己已经做好了将一切告诉给对方的准备,然后将这笔属于韩瘦虎的钱交给母子二人,一切就可以真正的画下句号。

    终于,缓慢举起的右手准备敲打在门上,门后响起了韩瘦虎儿子稚嫩的声音:“爸爸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呢,现在我的病好了,爸爸是不是可以回来教我拳击了?”“爸爸工作上有些事情,还要迟一点回来,上次吃饭的时候不是约定好了吗,要乖乖的等爸爸。”女人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可依然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这个谎言。

    苏恪再也没有了敲门的勇气,在门口默默将钱转入了阿兰的账户里,转身离开。

    他不觉得,他有资格可以出现在这对母子面前。

    可是,胸口在燃烧的那团火,还在疯狂的啃食和灼烧自己,正好这个时候,在楼下遇到了何光泰三人。

    这一切悲剧的根源,正是这位何家少爷。

    “站起来。”刚才何光泰起身的时候,苏恪毫不犹豫的就对准了对方的腹部打出一拳,力量控制到不至于将其杀死,可也足够让对方的身体品尝到强烈的痛楚。

    眼看何光泰满脸痛楚的跪倒在自己面前,内心中的火焰没有丝毫的减弱。

    反而在越来越旺盛的燃烧。

    不够啊,这样的惩罚,根本不够。

    “我说,站起来,刚才那一拳,可不是什么致命的攻击。”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渣,苏恪冰冷的命令着。

    “哈……哈……你这个疯子……我认栽……求求你……不要打了……”感觉到胃部翻江倒海的何光泰终于感受到了恐惧,对方可以一击打晕自己的保镖,但一拳却没有打晕自己,显然不是因为自己比保镖强,只能说明,这个叫苏恪的警察准备慢慢折磨自己,“我……这就走,再也不来骚扰他们……”“站起来。”面对何光泰几乎是将姿态放到最低的模样,苏恪重复着这句话,眼神愈发冰冷的让人害怕。

    “唔……够了吧,我给你机会了……你不要找死……一个小警察,你还真的以为自己是正义的英雄吗……呸,你只是不过是我们养的狗而已!”眼见苏恪没有停手的意思,绝望的何光泰放弃了求饶,又改成破口大骂,丑陋的样子让苏恪忍不住讥笑起来:“一会求我放过你,一会又嚣张的说要对付我,你到底想怎么样?”“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我可以不计较你伤了我,我也会离开这里……”摇摇晃晃站起身,何光泰眼里的狠厉之色证明了他并不会就此罢休,当然,苏恪也很了解这个男人。

    “今天的事可以到此为止,但过去的事呢?”冷不防的提问,让何光泰显然有些疑惑,“什么过去的事?”他已经受够了,他不想再和这个暴力又疯狂的警察对话了。

    “如果不是你,韩瘦虎也不会逃亡去第二十区,他不去第二十区,也不会死在那座冰冷的竞技场里,他的家人,也就不会失去丈夫和父亲,这一切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你啊,何光泰。”何光泰所做的一切,或许在他们何家看来,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但是,在苏恪这里没有过去。

    “白痴,是他打了我啊,法律也是判他有罪,当然,打我还不是最大的错,韩瘦虎真正的错,就是生为贱民,不知道和我们的差距,试图阻止我们想要做的事,这就是他……最大的错!”毫无反省之意,也没有任何的愧疚之情,苏恪明白,在何光泰的眼里,甚至不觉得韩瘦虎是一条性命。

    所以,从一开始,苏恪就没打算饶恕过什么。

    双手抓住了何光泰的头,将其狠狠下压,然后用膝盖,撞击在了那张嚣张的嘴脸上。

    仅仅是一次膝撞,大厅的地面上已经满是四溅的鲜血,还有被撞飞的牙齿。

    “唔……啊啊啊啊……”捂着脸,痛苦哀嚎的何光泰扭动着身体,向后退去,可是苏恪再次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揪到身前,举起了握紧的右拳,“痛吗,可这份痛楚,远远不及他们一家人所承受的痛。”拳,狠狠打在了何光泰的脸颊上,又是一阵猩红的血,溅在了墙上,“可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明白这份痛,这份……绝望,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只是一个会践踏他人的人渣!”

    一拳接一拳,哪怕没有经过强化,何光泰也根本承受不住来自苏恪的挥拳。

    直到那张本来还算端正的脸已经满是污血,无法辨认。

    “求求你……不要打了……是我……错了……”最后的呢喃声,从何光泰红肿的嘴唇里发出,张开嘴,只剩下一两颗牙齿还完好,其他的,都零星的跌落一地。

    苏恪没有杀死对方。

    只是将重伤的何光泰丢在了地上,这才想起来,这座公寓的大厅好像也有监控,就在这时,装在耳畔上的耳机里响起了一阵熟悉的金属质感的声音:“别看了,我早在你动手前,就黑掉了公寓的监控,放心吧,没有拍下你动手的画面。”“多谢了……阿枭,不然稍微有点麻烦呢。”想到暗枭嘴上不说,但还是暗暗的帮了自己,苏恪下意识的笑起来。

    “白痴,就算没有监控,何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即使是再没用的笨儿子,那也是何宗仁的亲儿子。”暗枭可不认为仅仅没有监控,苏恪就能够置身事外。

    “我知道……但是,无论什么理由,都无法阻止我动手揍他。”看着躺在地上,已经被打的亲妈都认不出的何光泰,苏恪甚至觉得这个惩罚都算轻的。

    “哼,所以我也没有劝你的意思,头痛的事情就交给白岚吧,我要睡了。”对面的暗枭结束掉了通话,苏恪看着大厅里满地的鲜血,正确的说,全是何光泰流的血,对着还躺着不动的两个保镖说道:“别装晕了,我知道你们早就醒了,你们的少爷已经昏了过去,带他去医院吧,何宗仁问起来是谁干的,就告诉他,是巴比伦城警察总署第零科的苏恪,另外,以后如果再试图伤害韩瘦虎的妻儿,我就会杀了何光泰。”说罢,不顾两个躺在地上装死的保镖瑟瑟发抖的模样,苏恪转身离开了这里。

    这座城市,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

    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在鼹鼠被逮捕后,黑市也仿佛恢复到了曾经的平静。

    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白虎会的楼内。

    李博儒正接待着客人。

    他的好友。

    尼摩。

    顶着那标志性的鸡冠头,尼摩整个人懒洋洋的躺在沙发椅上,右手的桌子上,则摆放着他最爱的酒,看起来心情愉悦,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李博儒坐在对面的旋转皮椅上,似乎出神的在思考什么。

    “我说,你怎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这种好日子,你应该尽情的欢笑。”尼摩举起酒杯,轻轻摇晃起来。

    李博儒看着自己的好友露出的神态,用严肃的口气说道:“投靠我们的人,在黑市被警察逮捕,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我可高兴不起来。”“得了吧,那又不是你的责任,被抓的是乔穆的人,损害的也是乔穆的威望,这个卖屁股的小子,我从来都没认为他是我们七影的首脑。”尼摩高兴的是乔穆没能保住手下,还丢尽了颜面,“七影,需要一个更加优秀的人来带领我们。”“尼摩。”李博儒再次加重语气,“我们是兄弟,对吧?”“那当然,比老婆孩子还要亲的兄弟。”尼摩看着眼前这位和自己一起从混混爬到如今位置的好友,眼里有了少见的暖意。

    “那么,作为兄弟,我要告诫你,千万别小看乔穆。”李博儒的话中透露着浓烈的担忧,“他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绝非是侥幸或者运气。”“我知道他不是普通角色,可你也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只不过是他控制住了你们白虎会的经济命脉,但只要你有需要,我随时可以帮助你脱离他的控制,我现在赚的钱,已经足以养活你们整个白虎会!”嘴上敷衍着李博儒,打心底里,尼摩多少都有些看不上乔穆。

    “尼摩,小心,如果你同时招惹了乔穆还有巴比伦城警察总署,后果将不堪设想。”对于尼摩疯狂扩张他的违禁药生意,李博儒当然早有耳闻,“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兄弟。”“好啦好啦,从以前开始你就喜欢乱操心,我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况且,经过这次事件,就算我不做小动作,其他那些早对乔穆不满的家伙们也会出手的,我们只要在旁边看戏就行……”尼摩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满足的舔了舔嘴唇,“我们好不容易成为了七影,谁也别想夺走我们的位置!”

    小酒馆“野菊”。

    角落的卡座内,老板娘白菊独自一人坐在其中,和往常一样,为自己开了一瓶红酒,沉默的独享着这份安宁。

    可今天,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一袭黑色低胸连衣裙的银盏很是熟络的走到了属于白菊的卡座内,坐在了她的正对面,翘起腿,笑吟吟的打起招呼:“好久不见,大姐。”“还真是稀客,今天不在属于你的街上招呼客人,怎么有空跑来我这间小酒馆?”白菊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欢迎还是拒绝,然后又转头朝着站在不远处墙边的女人招呼起来,“来都来了,一起过来坐吧,银雀。”“不了……白菊大人。”尽管有刻意装出冷漠,但银雀眼底的尊敬确实掩盖不了的,“我站着就行了。”“当年的小女孩,如今也出落成了大姑娘,是我们老了。”白菊颇有感慨的拿起酒杯,放到唇边。

    “这种话题可以不要把我一起包括在内吗,大姐,毕竟我觉得自己还是年轻的。”银盏不客气的也拿来一只酒杯,往里面倒满了红酒,“最近发生的事情,你应该都听说了吧。”“听说了又如何?”不为所动的平淡,白菊似乎对外界一切的事情都漠不关心。

    “乔穆似乎有很多麻烦缠身。”银盏则试着将话题引导向七影如今的首领。

    “银盏,我只是一个被时代所抛弃的老人,能够在黑市安安静静的养老便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至于外面发生了,已经与我无关。”两个女人的视线互相纠缠在一起,彼此都是毫不退让。

    “曾经,有一位我尊敬的姐姐,她独自一人面对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在要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她还必须照顾好跟在身后的一群女孩子,无论何时,面对何事,她都保持着优雅的笑容,勇敢面对,她告诉我,再糟糕的人生,也敌不过女孩子自信的笑容。”握住酒杯的手逐渐用力,银盏脸上浮现着向往的神情,“我崇拜着她,想要成为像她一样的女性。”“向往和憧憬,并不代表着你了解对方,那只是你将自己的完美幻想,强加给他人罢了。”白菊对银盏的回忆不感兴趣,甚至还有些厌恶,“人不应该沉浸在过往,我们都该向前看。”“是呢,我也这么觉得,只是突然间想说起这么一件无聊的往事,抱歉,扫了你兴致。”银盏举起酒杯,递到白菊面前,“就当是我道歉的干杯。”“我想……你那位姐姐,一定会很欣慰你的成长,人啊……只有真正摆脱了过去的影子,才可以真正的成长。”白菊也拿起酒杯。

    两人轻轻碰杯。

    庆祝今朝,又或者是追忆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