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幽暗的房内，一群人堵住江澈。

    王虎低声问身边一个瘦子：“看清楚了吗，赵四，今天他进了当铺？”

    那瘦子贼眉鼠眼，阴阴笑道：“没错，我亲眼看他进的永安当，找在里面做伙计的兄弟打听过了，当了一亩地，二两银子。”

    “这小子没爹没娘，学费都拖那么久，过日子全靠卖地，不会错的。”

    江澈冷眼看着他们。

    没爹没娘，意味着没有靠山，被欺负了也不会有人管。

    他前世曾听说过，很多留守儿童或者单亲孩子，因为成长环境变得内向，经常遭遇霸凌但却不敢说出来。

    或者说，说出来也没有用，“大人们”只会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

    回到家更不想给家里添麻烦，家里已经这么困难了，就默默忍受好了。

    直到有一天，在沉默中爆发。

    所有人惊愕、惋惜，唯有亲人，痛惜流泪。

    而施暴者，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生活罢了。

    其他人的生死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这样的人并不会有任何同情心，甚至换了地方，心中还为此自得，开启新一轮的施暴。

    重生以来，自己三番五次的在经历这些。

    王虎对着江澈上下打量，指了指自己淤青的右眼，笑眯眯道：“江澈，昨天你害我被胡屠夫揍了，得赔我医药费，明白吧。”

    江澈抿着嘴，眼睛四下乱扫。

    大通铺上只有几床破被子，没有可以借力的杂物。

    “不吭声？不吭声我就自己动手了，把他给我按住喽。”

    两个恶少年冲上前抱住江澈双手。

    咬牙挣扎，手臂纹丝不动，江澈被反架住，押到王虎面前。

    都是武馆里日夜操练的学徒，力气半斤八两。

    王虎笑眯眯探身摸向江澈怀里。

    探身一瞬间。

    江澈吸气，挺胸，抬头，头槌对准鼻梁狠狠砸下！

    一气呵成。

    同时扭胯，转身，提膝对准右侧少年下阴奋力一撞！

    顺势抽出右手，握拳，抡圆朝着左侧少年下巴锤去。

    嘭！

    三人应声而倒。

    趁着短暂打破包围圈，江澈往前一扑，撞开一人，人在半空中换气。

    门就在眼前，冲出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江澈眼睛发红，现在你们人多，但不可能永远人这么多！

    王虎是吧，赵四是吧，不信你们不落单！

    心中暗暗发狠，江澈对这群人的气愤，并不仅仅出于霸凌，关键是，抢他钱等于要他命。

    没了这钱，去哪学武，没有学好功夫，三年后，上战场与送死何异。

    谋他财便是害他命！

    红木门在江澈推开前先一步被打开，门后冲进来两个粗壮的少年把江澈扑倒。

    “还想跑？早就防着你了。”王虎爬起来，捂着鼻子，把门关上，照着江澈腰间狠狠一拳。

    身体大虾一样弯成一团，眼睁睁看着银子从怀里被摸走。

    江澈红着眼睛，胸口有团火在烧。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就会有无数次。

    自己在这些家伙眼里就是块肥肉，随时都可以咬上一口。

    一群人戏谑看着他，看他愤怒，但无可奈何，一起哈哈大笑。

    ‘把我当肉，崩也崩你一口牙！’

    看着这群家伙甩着钱嚣张转身的背影，江澈箭步前冲，把王虎从后按倒。

    “你疯了！”

    “把他拉开……”

    “揍他！”

    场面乱做一团，江澈麻木地挥拳。

    挥拳！

    再挥拳！

    一拳拳照着王虎后脑砸去，就像打过无数次的木桩。

    原来，人脑袋和木头也没啥区别。

    手上湿漉漉的，眼前染上红色，滑腻腻一片。

    身上、头上被拳脚相加，麻木了。

    一点也不疼，江澈低声嘶吼。

    要我命是吧？

    老子的命是捡回来的，你们的命是自己的，跟我比，你们配吗？

    重活在这乱世的贫苦，压抑，人命的轻薄，在这一刻化作拳头，宣泄出去。

    好不痛快！

    直到被人抬起来，架住双手，王虎满脸是血站起来，江澈只是恶狠狠盯着他。

    “疯子！你特么是个疯子！”对上江澈目光，王虎胆寒，被吓得往后退，撞到赵四。

    看着几个小弟异样的目光，王虎咬咬牙，今天不给这疯子点颜色瞧瞧，自己就没法混了。

    腰间一掀，摸出一把匕首，心中多了几分胆气。

    这把匕首是他生日时叔叔送的礼物，之前有个家伙不服气，就是被他用这把匕首挑断的脚筋。

    那家伙叫什么名字来着？

    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家伙的老娘跪在衙门求公道的时候，叔叔甩给她一两银子，老太婆拖着他废物儿子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

    我叔叔可是王五，街面上的数得着的人物，我是要继承他衣钵的暴徒，怎么能被人吓到。

    这次这个疯子连爹娘都没有，一两银子都不用赔吧。

    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入嘴一股铁锈味，王虎眼中凶光一闪，一脚将江澈踢跪在地。

    扯过房间里唯一张凳子，站在江澈的左前方，拉过他右手，按在桌上，举起手中匕首。

    匕首反射出寒芒，一点一点落下。

    江澈看着匕首角度变换泛起不同的光彩，看着王虎狰狞的笑，看着周围人一脸冷漠。

    眼前的世界失去颜色，一切都变得那么慢，像残破的电影胶片在一帧一帧跳动。

    江澈还看到了王虎腿上浮现出大片血色，仿佛轻轻一推，就能将他推倒。

    整个人陷入无比冷静的状态，各处细节尽收眼底。他试图抽出自己的左手，手腕处被拿住，抽不出来。

    冷漠地用力一别。

    咔吧。

    手腕脱臼，但顺利地抽了出来。

    左臂伸直，像一根笔直的棍子，带着猎猎风声扫向王虎腿弯，将他打得一个趔趄。

    另一只手瞄准匕首，趁其失去重心一把夺下。

    侧身借着左臂一撑，曲身提纵，将倒地的王虎单膝跪压在身下，江澈双手握住匕首，朝着他的左腕狠厉劈下。

    咚！

    像是杀猪刀剁碎猪狗爪子，发出沉闷声响。

    滚烫的鲜血洒在脸上，江澈舔了舔，扬起嘴角，俊俏的脸上尽是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