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万松之子
万千尘的心骤然紧缩,面对那一张张渗白的面孔,心跳如鼓点般急促,仿佛要直接撞出胸膛。
他紧张地看着众人,试图保持镇定,恐慌却令他无法集中精力。
想拉起裤子,又觉太过尴尬。
想用脚蹬掉,却总缠在脚上。
他只得“嘿嘿”尬笑,试图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却听洪长老怒喝一声,咬牙切齿地瞪向少峰主。
语带轻蔑地讥讽道:“堂堂紫雷峰少峰主,明里歃血为盟,暗中安插细作,老夫佩服得紧哪。”
后者歪着秃头,眼中流露出困惑之意,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如此激动,“这不是贵派弟子吗?听说昨夜才被请上紫雷峰……”
说着,他锐利的目光射向灰衣人群,迅速找到神情紧张的秦央。
后者赶紧上前,证实少峰主所言不虚,只略过要拉拢的事不提。
洪长老左瞧瞧,右看看,见他的神情不像撒谎,便身形一动,大鹏般跃入人群,闪至万千尘跟前。
怒喝道:“你究竟是谁?”
强势的威压如同惊雷炸响,周遭的武者被强大的气息震慑,慌忙你推我搡,一窝蜂退至一旁。
急速扩大的人圈中,洪长老死死瞪着呆若木鸡的万千尘。
鼻息喷他脸上,如狂风扑面,碎发瞬间倒伏,几乎喘不过气来。
秦央试图阻止,却被人摁住。
玄武峰的人声威大振,纷纷振臂高呼,怒斥紫雷峰无耻,竟然假借神圣的盟会,行移花接木之事。
紫雷峰的人针锋相对,尽皆指指点点,讥讽玄武峰拙劣,居然破坏圆满的盟会,行栽赃嫁祸之实。
其它势力的人纷纷吃瓜,几位长老冷眼旁观,阻止门下弟子加入骂战,且看事态如何发展。
万千尘被威压所摄,感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想吐却吐不出去。
他想避开威压,身体却像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住,不能动弹分毫。
想到背后的包袱内,手机、充电宝,及置业顾问随身的激光笔等物,都将成为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脊背登时阵阵发凉,仿佛正站在断头台上,等待死神的降临。
周遭,围观人众群情鼎沸。
仿佛等着人血馒头救命,哪怕多一分钟,于他们而言都是煎熬。
玄衣武者们愤怒叫嚷,请求洪长老快快击毙这该死的细作。
灰衣武者们毫不示弱,也大声起哄,让洪长老赶紧杀人灭口。
数百条激情挥舞的臂膀,如刀丛剑林,纷纷劈向无助的万千尘。
仿佛被千夫所指的他,只是一只可任意碾死的蝼蚁而已。
他瞬间涌起一股不屈之念。
眼神宛若悬崖边的骏马,坚定而决绝,要替自己开一场豪赌。
具体计划他不及思考,只觉但有一线生机,便不能坐以待毙。
嘴角随即勾起一抹轻蔑,如天神藐视众生,可操纵世人的生死。
洪长老眼露诧异之色,禁不住威压一松,仿若被他的神情震撼。
万千尘如蒙大赦,三两下踢掉灰色长裤,又一把扯去灰色上衣。
露出全套玄武峰的黑色劲装。
这一刻,他就像一位无畏的勇士,要将伪装抛向历史的角落。
这才重重喘一口气,但两手不停,忙着去解玄色上衣的盘扣。
一颗……
两颗……
人群忽变得安静,纷纷瞪着不解的双眼,死死盯着他的双手,感觉每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决心。
三颗……
四颗……
万千尘昂然矗立,像刑场上的烈士,在展示他的意志和信仰。
所有人目瞪口呆,仿佛被他的气势感染,眼神逐渐变得惊异。
洪长老无法忍受他的蔑视,怒喝道:“小子,你捣什么鬼?”
万千尘嘴角一撇,一副豁出去的神情,从容摸向最后一颗盘扣。
他不想死,更不愿卑微乞活。
因为真话往往没人相信。
他只能反其道而行之。
他异常清楚,无论多么荒谬的谎言,但凡能满足人类最强烈的欲望,便会有人选择深信不疑。
尤其是这八位大佬。
因为权贵的贪欲,及对自己能力的自信,往往比常人更加强烈。
这就是面临电信诈骗时,有钱人更容易上当的重要原因。
何况现在的他,已掌握在场所有人最一致,且最为强烈的欲望。
那便是末日时,能活下去!
而希望,就是跨界灵符。
但灵符只冥界才有。
故而他想要做的,便是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既非所谓的细作,也不是来自地球的置业顾问。
而是冥界来客。
这一点,他不怕穿帮。
因为他早已发现,诡界人对于恐怖的冥界,其实一无所知。
所有传言,全来自先祖遗训。
这个信息差,对于成长于信息时代的他而言,是个巨大的机会。
因此,他决定下个重注。
发现只剩最后一颗盘扣时,他奋力左右一扯,狠狠扔掉上衣。
单薄的胸腹上,淡青的古柏状胎记微微鼓凸,随呼吸的起伏上下扭动,宛若一只蠢蠢欲动的树妖。
人们翘首踮脚,你推我搡,争先恐后地围观这罕见的“刺青”。
“是你?!”
洪长老诧异惊呼。
他讶然发觉,这豁出性命的年轻人,正是张网以待的“鬼使”。
只不知因何缘故,非但没上玄武峰,反出现在紫雷峰的队伍中。
几乎同时,少峰主闪至跟前。
他急声嚷道:“此乃我紫雷峰的弟子。”话音未落,已捉住万千尘的手腕,猛地向自己身旁拉去。
“慢着,”洪长老迅即握住另一条胳膊,“他分明是我玄武峰的弟子,你紫雷峰凭何抢夺?”
少峰主一怔,随即微微一笑。
方才他也发觉,万千尘便是玄武峰全力缉拿的“冥界鬼使”。
身上极可能藏有跨界灵符。
虽被秦央俘获,并带到此处共宿一夜,却差点就此走宝。
此刻又如何肯就此罢手?
可他方才业已表态,还让秦央作证,坐实此人是玄武峰的弟子。
当众人之面,他不便改口。
却不愿玄武峰独吞灵符。
便用力一拉,讥讽道:“你们玄武峰人,不全都不认识他吗?”
洪长老奋力一扯,拉得万千尘双臂绷直,像钉死耶稣的十字架。
后者双臂一热,但觉两股强大的能量轰然涌入,像无数强烈的电流,瞬间便注入全身每块肌肉。
与昨夜那人的力道相比,简直是成年大汉之于刚出生的婴孩。
且更多的能量无处可去。
两条臂膀便如被两匹烈马反向拉扯,马上就要被扯断一般。
剧痛登时扭曲了他棱角分明的脸,五官因此而变得狰狞。
他挣扎着疯狂大嚷,“老子的确来自冥界,你们谁敢杀我?”
话音一落,全场惊呼。
不知内情的人,这才知道,他所以袒露刺青,就为了自证身份。
这行为简直匪夷所思。
因为他们虏获的“鬼使”,无一人敢承认自己来自冥界。
但这人承认了。
且态度异常坚定。
仿佛就怕众人不认可。
万长老立于人圈外,双目却紧紧盯着万千尘,面色惊疑不定。
眼神却极是凝重,两只拳头捏了又捏,似乎在纠结要不要插手。
其他长老本不知始末缘由,此刻听万千尘自承身份,便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施展身法,闪现而至。
洪长老见状大急,当即怒斥少峰主,“你居然早在我玄武峰安插了细作,这么快便得到消息。”
后者哂然一笑,“我早知你心怀不轨,欲要独吞跨界灵符。”
“哗”的一声,所有人全看向洪长老,像盯视无耻小人。
洪长老勃然大怒,他猛地用力一拉,孰料少峰主早有准备,同时反向一扯,万千尘登时肩痛欲裂。
两股更大的能量涌入,他顿如触电一般,浑身剧烈抽搐,眼珠疯狂瞪大,一张嘴更是张大到极致。
五官因痛楚而扭曲,双眼因仇恨而目眦,眼中射出怨毒的邪光。
但二人并不因此而住手,反各自腾出一手,争夺他背后的包袱。
敌对的两手时而掌击,时而爪抓,在万千尘眼前斗得眼花缭乱。
猎猎的劲风忽而眼前,忽而脑后,紧张得他一动也不敢动,只恐稍一动弹,便会脑浆迸裂。
他无法忍受如此屈辱,便拼尽全力,发出震天的怒吼:“狗日的,若敢杀了我万千尘,谁都别想弄到跨界灵符,全得给我陪葬。”
此言一出,全场大乱,更响起一道炸雷般的厉喝:“住手!”
刹那间,一股强劲的冲击波袭来,所有人须发倒伏,衣袍猎猎。
周遭便如遭了飓风,树木簌簌震颤,花草茎断叶飞,漫天飘扬。
空气中弥漫着浮尘的气息,令所有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万千尘顿觉双臂一松,见左右两货瞠目结舌,正骇然回头张望。
他顺势望去,但见万长老魁伟如山,正一步一顿地缓步前来。
状若垒石的肌肤上,映着数百人惊恐的目光,仿若巨灵神下凡。
宽阔的胸腹上,黑色的熊头刺青正仰天咆哮,白生生的利齿仿佛要撕碎一切挡路的生灵。
强大的气场喷涌而出,密集的人群纷纷后退,生生挤出条道来。
所有面孔,全随他前行的身形而扭动,仿若被操纵的提线木偶。
万千尘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暗叹自己成了香饽饽,两个人争抢还不够,竟然又多出一人。
可正当此时,少峰主与洪长老同声喝阻,不许万长老近身。
他俩相视一顾,瞬间便达成同盟,“再前一步,便要他小命。”
万千尘闻言一怔,他万万没料到,自己转瞬间又成了人质。
赶紧看向那魁伟的身影,便见十数步外,万长老已停住脚步。
此刻他身形如山,静静地矗在那里,仿若一尊庄严的神像。
浑身散发出不怒之威,淡然看向少峰主和洪长老,“此人乃我万松之子,并非什么冥界鬼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