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这个男人将这一堆漆黑乌亮的东西，组装成了一把狙击步枪。

    “谢谢你的支援，请你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其他的你不要管了。”曹制岳握着拳头挥了一下手。

    曹制岳再次检查了每一个房间，确定这里没有其他一个人。

    他在厨房里，找到了一口大水缸，将大水缸装满水后，曹制岳扛着狙击步枪，走上了那间小阁楼。

    小阁楼的小窗户，正对着西面“亨通源”饭店的那扇小门。而且，作为附近建筑的最高点，整个浦东南路尽收眼底。

    小门前面的窄窄的浦东南路上，一群群黑色的人影来回移动。

    曹制岳看了一眼手表，差五分钟时针指向12点。

    时间正好。

    卧倒，装弹，上膛，瞄准，曹制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右手食指，轻轻地拉住了步枪的扳机。

    过了几分钟，从南面缓缓驶来几辆汽车。附近的人群顿时紧张起来，将整个浦东南路围得密不透风。

    最前面是一辆军用大卡车，车还没停稳，从汽车上的帆布棚里，跳下了二十多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分列在道路两侧。

    卡车后面是一辆黑色的小汽车。一看小汽车停止了，前前后后有八个人快步围了上去。车上下来两个身穿军装的日本军人。左边的日本人的腰里，斜挎着一把微有弧度的日本军刀。

    这个人应该就是狂暴凶残的刽子手——前田右二。

    曹制岳紧紧地拉住了扳机，瞄准了往后张望的前田右二。

    瞄准了前田右二的脑袋足足有30秒。但曹制岳没有扣动扳机。他看见前田右二和另外一个日本军官，在一干人众的簇拥下，走向了正在缓缓停下的第三辆车。

    这也是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块头稍微大一点，应该是“林肯”牌轿车。同样是八个人，前前后后围了上去。有人很快打开车门，一个五短身材身穿一身青布棉袍头戴一顶深色礼帽的中年人，探出头，哈着腰，就要舒舒服服的从小轿车里出来。

    刚从汽车探出大半个身子，这个人看见了快步迎过来的前田右二。然后，他斜挎着身子，一只脚站在地上，另一只脚蹬在车门边，左手扶着已经打开的车门，右手摘下礼帽，高高举过头顶，向快步走来的前田右二挥帽致敬。

    他的脸上堆满笑容，神采飞扬。

    时不我待！

    稳住枪管，屏住呼吸，压住心跳，绷住全身。

    然后……

    曹制岳猛地扣动了扳机。

    枪身一动不动，一声尖锐的呼啸声破空而出，一小股淡淡的青烟掠过，空气中顿时弥漫了那种浸人心肺的火药味。

    从瞄准器里，曹制岳清楚地看到那颗带着轻啸的子弹，准确地击中了那个向前田右二挥帽的人的的太阳穴。

    一击而中，贯穿而过。

    曹制岳没有呼吸。

    他迅速向右调整枪头，推膛上弹，瞄准了迎上来的那个日本军官前田右二。

    这个调整动作只有不到一秒钟。

    但是，他没有看到前田右二，从瞄准器的看到的，全是疯狂蹿动的黑色人影，看不见一个穿军装的。

    而且，有人的枪口，已经指向了曹制岳这个方向。

    曹制岳迅速收回狙击步枪，缓慢地非常缓慢地关上了阁楼的唯一的小窗户。

    在现在坐在地上，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稳住了自己狂跳的心脏。然后拿起狙击步枪，从枪头到枪托仔细地抚摸了一遍。

    非常棒的德国造狙击步枪，自己只用了一次就要废了，太可惜了。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双手忽然游动，三下五下，就把这把狙击步枪拆成了几块。以前没见过没摸过没用过这种德国货，现在已经用了一次，不会在短时间内组装成整枪，但大卸八块的手段还是有的。

    曹制岳将拆解的步枪部件以及那颗弹出的弹壳，全部扔到水缸里。然后，拿起一块破布，将小窗户的窗台、刚才卧倒位置的边边角角都认真的擦拭了一遍。

    没有一点味道，不留一丝痕迹，干干净净，非常彻底。

    应该可以了。

    然后，曹制岳拿起炉灶旁边的几把破稻草，扔进了水缸，刚好盖住满缸的水面。

    曹制岳再次认真地查看了一遍“案发现场”，确认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地方后，才屏住呼吸，闭上双眼，慢慢地沉到里面装满水上面飘着稻草的大水缸里。

    很冷很刺骨，但曹制岳的心里很坚定。

    唯一觉得不足的地方是——忘了准备一根吸管，如果有了吸管，就可以实现在大水缸里自由呼吸。

    好在水缸上面铺了一层脏乱的稻草，在必要时候可以悄悄地伸出鼻孔，呼吸几口冷冽的空气。

    没多久，房门被猛地踹开，一群人冲了进来。是日本宪兵、梅机关和“76”号的特工。

    乒乒乓乓一通打砸，翻箱倒柜一通搜索，一会儿，曹制岳潜在水下，透过稻草的缝隙，看到一个宪兵认真地看了水缸三十秒，然后这张脸消失了。

    十几分钟后，没有发现任何疑点，一帮人前前后后离开了。

    曹制岳没有动，他仍憋在水缸里。

    果然，十几分钟后，又有人走了进来。这次进来的人有些不同，他们没有打砸，也没有狂搜，他们进来后一直一言不发地看着，观察着。

    “附近可供狙击房间，我们都搜查过了，其他的带阁楼的房间都有人居住，我们已经进行了封锁和抓捕。唯一没人的就是这个房间。”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在这个阁楼。这个房间位置绝佳，虽然射程有点远。我们审问了隔壁和楼下的住户，这个房间原来是有一个死了男人和儿子的女人住着的，但现在这个女人已经消失不见。因为天气太冷和时局混乱的问题，这里的住户都没有出门也不敢出门。所以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有人进出，也没听到这边有什么动静。但据南边的住户提供的消息，他好像听到这个阁楼有一些水声，也只是感觉有点像轻微的水声，他也不敢确定。但是我们的搜查没有任何发现。难道……杀手已经逃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然后，至少三分钟，没有人在吱声。

    没用嘴说话，那肯定在用脑子思考。

    这时候，能冷静地用脑子思考，才是最可怕的。

    曹制岳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狠狠地屏住呼吸，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