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猎杀行动，先前陈区长已经给我将大致情况做了简要说明。”罗昌义心思敏捷，反应通透，“我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行动计划，请局长裁定。”

    他顿了一下，“目前就上海的局势而言，大规模的包围射杀已经无法实施。我计划将精锐集中在英租界设伏，地点就在锦江饭店，因为锦江饭店一直是我们的秘密联络地点，经理就是李连伟发展的下线，苏州人，忠诚可靠，值得信任，在人员潜入、设伏和猎杀方面，能提供极大的安全和便利。当时选择锦江饭店作为设伏地点，也是我和陈区长一起商量后决定的”

    “说具体一点。”戴笠目光炯炯，盯向罗昌义的额头。

    罗昌义斟酌了一下，继续说道：“”

    “行动时间计划定在明天晚上十一点，这主要是因为从杭州赶来海参加这次行动的同志，最快也是晚上十点到达。加上布置任务熟悉地形和行动准备，整个猎杀行动最快也得十一点，甚至更晚一些。时间早了，行动人员难以埋伏到位，猎杀任务无法保证。时间晚了，行动人员就会有被反包围的危险。毕竟这时候的上海，日本人的便衣行动队、尖刀穿插小组，甚至汉奸别动队，早已渗透到上海各地，当然也包括计划设伏地点的英租界。”

    “猎杀就选在锦江饭店二楼，我们将在整个二楼设立包围圈。行动能否成功，关键是曹制岳要在日本人的审讯室里，必须坚持到晚上十一点，才能向日本人招供出我们在锦江饭店集会的情报。我一直认为，以前田右二的性格，他绝对会亲自冲到锦江饭店，这样就正好进入我们的伏击圈。十分钟内，即可将前田右二射成马蜂窝。”

    “行动结束后，全部参战人员沿教堂街向北，到达苏州河，然后伪装成装卸工人以及各色商人，分批次向苏州方向撤退。”

    罗昌义看见戴笠微微点头，继续说道：“明天晚上十点之前，参战人员可以到位，掩护撤退的车辆已经联系落实。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作为本次行动最关键的人物……”

    “你是说曹制岳？”戴笠忽然插话道。

    “没错，就是他，我们需要曹制岳这个最重要的‘药引子’，他不仅仅要有绝对的政治信仰，性格也必须要坚韧不拔，在日本人的审讯室里，能绝对坚持到晚上十一点才能供出情报！而且还要心思敏捷，懂得应变。明天晚上十一点之前，不能招供，更不能死在日本人手里。给他下死命令，就是死一万次也要坚持到晚上十一点，才将我们集会的假情报和盘托出。”

    戴笠对着罗昌义摆了摆手，冷峻的目光射向窗外。

    窗外，阴冷的天空下面，埃菲尔教堂塔尖，笔直而上，直冲云霄。

    戴笠看着窗外的塔尖，冷冷的说道：“我相信曹制岳，他现在是我的侍卫，可以担任这一重任，我信任他，我相信他一定能出色的完成任务。”

    戴笠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谁都知道，曹制岳已经被推上了一条必死之路。

    执行这个任务，曹制岳肯定是早晚要死在日本人手里了。

    在被日本人打死之前，明天晚上十一点，他才向前田右二招供假情报。

    如果猎杀任务成功，前田右二死于军统之手，曹制岳绝对会被日本人碎尸万段。

    连万分之一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戴笠低着头，盯着地面，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但如今国家危难，国人仇敌近在眼前，委员长也已经严令要求我们，必须要将前田右二杀死。责任重大，任务艰巨，就是搭上整个上海站，我们也在所不惜。”

    戴笠轻轻地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窗外。

    上海阴冷的天空下面，没有一只鸟儿飞过。

    法租界708号，戴笠秘密公寓。

    这是一栋三层小楼，紧紧隐藏在万国邮电大楼左边。一点也不起眼。当年杜月笙通过巡捕房购置，转手赠给了戴笠，多年来一直是戴笠在上海最隐秘的据点之一。

    军统局局长戴笠，一直端坐在椅子上。

    他一夜未睡。

    “局长，还是去地下掩体吧，那里比较安全。”龚处长俯下身低声说道：“我们在地下掩体可以一样等。如果这次击杀前田右二成功，整个上海的日本人和‘76’号特务，都会倾巢出动，满城搜捕，这里也有被覆盖的可能。”

    戴笠没有说话，他双眼紧闭，如一尊雕塑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龚处长坐等了两分钟，只好后退几步站在戴笠左前方三米远的地方。

    龚处长知道戴笠现在在等，等待罗昌义成功猎杀前田右二的消息。

    昨天晚上猎杀前田右二的计划，是否已经顺利实施，前田右二是否已经被射杀，一切都是未知数，更让他心急如焚。

    但戴笠内心隐隐感觉，似乎这次猎杀行动不一定会得以顺利实施。

    本次猎杀行动，包括执行、掩护、撤退和司机等等，一共投入了四五十几人，军统上海区能调动的人马都集中执行这次猎杀任务，还从杭州站紧急调动了十二个人。但凭他二十几年的特工经验，戴笠一直很担心，杀死前田右二没那么容易。

    一丁点小失误，便会断送整个行动。

    现在是凌晨五点多一点，天还没亮，隆冬的上海阴瑟湿冷。戴笠走进卫生间，准备先冲个澡。

    这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和校长一样，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虽然他一夜未睡。

    战火连天，遍地瓦砾，热水早已断供。戴笠站在水龙头下面，打开水龙头，一股凌冽的寒意一下子浸透了他的全身。

    忽然，戴笠听到房门被打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戴笠迅速拧上水龙头，厉声喝道：“谁？”

    “局长，是我，龚仙舫。”脚步声停在了卫生间门外，他的声音异常急促，“周伟龙到了，他带来了一个非常不利的消息，昨晚对前田右二的猎杀行动失败，所有参加行动的队员，已经全部牺牲！”

    戴笠心中一凛，浑身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迅速穿上睡袍，疾步走了出来。

    龚仙舫身后，军统上海区潜伏特别负责人周伟龙，在不远处躬身肃立。

    他面如死灰，眼圈发黑，估计也是一夜没睡好。

    当周伟龙尽量以平静的口气说出行动失败的消息后，戴笠眯着眼睛，目光越过周伟龙的左耳，戴笠的眼光落在挂在墙上的一顶礼帽上。

    他感觉身上特别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