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更深处

第050章 遇救

    仿佛刚刚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曹制岳首先感到的是剧烈的眩晕和恶心,然后才是刮骨锥心的疼痛。

    剧痛之下,曹制岳他没有睁眼,只是狠命地咬着牙,保证自己的身体一动不动。

    这是经历多年艰难坚韧的磨练,才形成的一种固有的潜意识控制。

    慢慢地,曹制岳的意识渐渐清晰。

    “叔,也不知队长是咋想的,为了这个人究竟值不值得,最后两只给政委救命用的盘尼西林都用上了。都五天四夜了,这家伙还没醒来,看样子我估计够呛,可惜了那两支盘尼西林了。”一个年轻的声音瓮声瓮气的说道。

    曹制岳听到有人“咕嘟咕嘟”大口喝水的声音,然后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胡说八道什么?咱们政委已经牺牲了,就是有再多的神仙药也救不回来了。苟渣种小日本,下一次有机会,我一定多杀几个小日本,给黄政委报仇!”

    忽然,那年轻的压低声音低声道:“叔,这个人从上游方向漂下来,浑身是伤,从头到脚就没有几个地方上是好的,有刀伤有枪伤,好几个血窟窿,肋骨都断了几根,不会是个……小日本把?”

    那个中年男人恨声说道:“如果这是个小日本,我先掐死他再说。”

    曹制岳的脑袋慢慢有了回路。自己应该是被救了,而且,应该是被红党领导的队伍救了。

    因为只有红党的队伍,才有“政委、队长”的称谓,特别是“政委”,只有红党的队伍才有。

    想到这里,他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他小心地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判断,确定没什么问题。然后,他想动一下身体,但是全身根本懂不了。他闭着眼睛想了三分钟然后,慢慢放松紧绷的身体,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啊”的一声低叫。

    很痛苦的那种低声哼哼。

    不到二十秒,曹制岳的左右两边,分别站了两个汉子。一老一少,老的满脸沧桑,少的稚气未消。

    “你终于醒了。”那五十多岁的老者满脸惊奇,“整整五天四夜,没吃没喝,就剩下那股细悠悠的一口气,挺到了现在。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

    说着,老者伸出右手,轻轻地放在曹制岳的脑门上,皱着眉头道:“烧没退,还很烫手。都五天四夜了……”说着,他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那年轻后生却保持了很高的警惕,他盯着曹制岳的眼睛,低声喝问道:“你是日本人?”

    曹制岳想说“我不是日本人”,但是,这个时候,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的呼吸还是很弱。

    气若游丝。

    重伤之后,五天四夜没吃没喝,他甚至连一点点呼吸的力气都快耗尽了。

    曹制岳使劲挣扎了一下,浑身的剧痛让他禁不住咬紧了牙齿,眉头紧拧,整个脸都疼的变形了。

    “你别动,伤的这么重,绝对不能动。喜子,”那老者低声说道:“去,端碗水来。”那年轻后生怔了一下,才慢慢起身。

    不一会儿,年轻后生端了一碗水进来。曹制岳仰面躺着,浑身一动也不能动。这里也没有小勺之类的喂水的器具。老者端着碗想给曹制岳喂水,晃了半天怎么也喂不到曹制岳的嘴里,急得两片嘴唇不断哆嗦。

    那年轻后生却不言语,撕下前襟上的一小块布,也不管干净不干净,直接放到碗里泡了一下,再拿出来放在曹制岳的嘴上面,然后慢慢一拧,一小串水滴一下子滴到了曹制岳的嘴唇上。

    曹制岳张着嘴,使劲的吞咽。就这持续拧了十多次,曹制岳终于“喝”下去了大半碗水。

    有了一部分水的滋润,曹制岳慢慢的恢复了一点点力气。

    他想挣扎着动一下,但还是一动也动不了。

    曹制岳知道,动不了的原因,不仅仅是受伤严重气力不济的原因,更有另外一种感觉,就是他被绑住了。

    等曹制岳恢复了一点气力,他弯了一下脑袋,看着老者的眼睛,低声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那老者摆摆手,温言道:“在山上,一个很隐蔽的地方,你放心,没有人会找到这里。”

    “是你们救了我?”

    “是,我们是苏北抗日游击支队。五天前我们支队在执行任务途中,在苏州河黄家小弯,从河里捞上了在河上漂过来的你。就那口气,你坚持到了现在,天可怜见,你到底是醒了。”

    曹制岳的脑子转的快一些了,他从老者的眼里看到了满满的关切。“就你们两个?其他人呢?”

    “其他人都转移了,转移到别的地方执行任务了,支队长让我门爷俩留下来照顾你。能醒过来就是天大的好事,能醒过来就有的救。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都过去好几天了,支队长应该快回来了。”

    “你是谁?究竟是干什么的?”那年轻后生忽然厉声问道。从曹制岳醒来到现在,他一直保持着很高的警惕性。

    曹制岳勉力笑了笑,“小兄弟,不要担心,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杀日本鬼子的。”

    “怎么才能证明?”

    曹制岳轻轻地摇了摇头,“你看,小兄弟,我的中国话说的地道吧,这是其一,其二,我身上的刀伤枪伤说明我是一个曾经奋力战斗过的战士。几天前我是在和日本人的战斗中受伤掉进了河里。或许是顺流而下,正好遇到了你们救了我。谢谢你们!”

    听到曹制岳这样说,小伙子的脸上,立马换成了敬慕的微笑。

    那老者呵呵一笑,道:“同志,你不要担心,因为你的伤很严重,加上高烧不退,我们手头也没有什么可用的药,支队长忍痛将原来救政委的两瓶盘尼西林给你打上了。我俩后来在附近找了些草药,捣鼓烂了糊在你身上,用树叶和草裹住了你的全身,再用树皮和绳子给你绑住了,要不然草药糊不住……”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脚步声,而且脚步急促,人数不少。

    一老一少脸色瞬间一变,相互看了一眼,老者端起了一把木托的特别老式的长步枪,后生抽出了一把半米长的大砍刀。

    年轻后生在前,老者紧跟在后,一老一少两人举刀端枪猫着腰,向门口靠了过去。

    还没等到两人摸到门口。忽然,只听得“吱呀”一声,草门已经被人猛地一下推开。

    “都不要动!”一个威严厚重的声音低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