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实力的确不如乌鼎天，乌影离心知肚明：若单打独斗，他必输无疑。

    在众弟子面前出糗，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在没有实力之前，他必须低调，以避免更多麻烦。

    “要杀就杀，趁早动手，若是晚几年，你便再无机会了。”此时示弱，对他来说便是放弃了尊严。“若是没有豁出去的勇气，趁早把匕首放下，省得让我嘲笑你是个虚张声势的怂货。”

    “好个激将法！真不应该让你进入启蒙院。以前你像个哑巴，最怕见生人。在院里三年，你的牙齿倒是磨得锋利了许多。”乌鼎天收起匕首，往前一步，与他并肩。“看来是我心慈手软了。”

    “都三年了，总得长点什么吧。”他皱起眉头。

    “我等了你三年。”乌鼎天说，“偶尔也冲动想杀了你，一了百了，省得夜长梦多。但父亲说要你堂堂正正交出太师椅，为了大局，我只能忍着。”

    从前费解的事情，此时总算得了个明白。“祖宅和启蒙院里的事情你还知道不少。”他终于知道自己的生活为何如此艰难了，刚见着点光亮，又被推进黑暗里。

    “恒城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乌鼎天笑道。

    “愿意当鬼的火系弟子真多。”他早就知道祖宅并非人人忠诚，只是没想到长了这么多眼睛和耳朵。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要是学狗叫几声，兴许我听开心了，也赏你一些金月金星。”

    “留着给你爹买棺材吧。”他暗暗问候了乌远好几遍。

    四周看戏的人一个都没有，其他弟子皆全神贯注地聚焦在入堂筛选中，空地上的好戏显得乏味至极，根本无人问津。

    “叫不叫？”乌鼎天催促道，“不叫，我就杀死你。”

    没有看客侧目，他只能站在原地，坚信自己的判断，说：“或者我就站在这里等着，你先去问问你父亲乌远有没有胆子借给你使一使。”

    “你什么都没有，却有一副硬骨头。不错，比我想象得要好玩一些。”乌鼎天的眼睛里毫无敬畏。“踩死蚂蚁对我来说极其无聊，毫无挑战可言。你越折腾我玩得越尽兴。”

    “祖宅里清冷，的确需要热闹，我等着。”他还能如何，就且当是一个献艺的吧。

    “未来你的日子，恐怕比祖宅的吃穿用度还贫穷。”乌影离幸灾乐祸道，“堂堂嫡主，过得还不如一个小门小户，你说你活在这个世界是不是碍眼至极？”

    这么快就不打自招了？倒是让他颇感意外，毕竟祖宗穷得叮当响这件事情，他一直找不到罪魁祸首。

    “乌远的手真长啊！”乌影离冷笑一声。

    “没让你那个颇有姿色的娘出去卖身卖艺养活你，已经相当够给你们脸了。”乌鼎天得意至极，施加在火匕首上的力气变小了许多。“要不是念及你娘也是个火系弟子，我爹能放过她。老头子是做大事的人，什么都能舍弃。”

    污言秽语在启蒙院礼，他已听得耳朵生茧子，不过都是别人激怒他的手段而已。

    “那倒是！你爹放过谁了呢？他连你娘也没放过。”乌影离对火系的事情也有所耳闻。“你确定家主之位是你的吗？我爹就我娘一个女人，我娘就我爹一个男人，我娘就我一个儿子，这些是确定无疑的。只要我活着我就是嫡主，你呢？你能确定什么？与其对付我，不如回去确定自己是谁，排在哪里？”

    “虎毒不食子，没听过吧！哼，三年启蒙院出来，还以为你多少能长些能耐，还不是只剩下牙尖嘴利，废物嫡主。”乌鼎天咬着后槽牙发响，“我若是再施加一寸火力，你的腰骨就要被穿透了。与其占着茅坑不拉屎，你不如让出大师椅，让能者居之，恒城五系才有未来，你和你娘也才有光明的前途。”

    “能者？谁啊？”他从未耳闻。

    “你不是瞎子。”乌鼎天仗着个子居高临下。“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应该和你娘学习生存之道，闭上嘴巴，乖乖待在祖宅里，做个体面的宠物，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吃喝拉撒睡。”

    目不斜视，“为什么？”他可不认为自己将来毫无作为。

    乌鼎天侧身对着他发问：“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阻止我进入学堂？”他实在想不通，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就是不爽。”乌鼎天摇摇下巴。“需要理由吗？”

    “莫非你怕我进入学堂学习功法？”随即他就明白了，“是因为水火不容吧？”

    “都是嫡主了，有本事你自学成长啊。”

    “原来你也会怕！”他清楚火系弟子对水火不容的天然恐惧。

    “你要是真能耐，就算关在笼子里，你也能振翅飞翔。废物在哪里都是废物，不会因为生在祖宅里就变成神。”乌鼎天继续道，“启蒙院让你上了，已经是最大的仁慈。做人不能贪得无厌。”

    听着乌鼎天声音里的笃定，答案已然很明显了。

    “五系不是你们火系说了算，恒城也不是。”他开始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进入学堂，学堂独立在祖宅之外，才不管嫡主的尊严。

    乌鼎天笑而不语。

    “乌远的手还伸进宫殿里？”他不确定，只是怀疑。

    “父亲向来高瞻远瞩。”乌鼎天说，“把太师椅交给他，将是你最英明的决定。”

    “老家伙有资格吗？”他岂能不知嫡主之位的继承权有着极其森严的规定，从来都不是恒城内的私事。

    “说你是废物你还不承认。面对现实吧，现在是谁的拳头大听谁的，哪一系的实力强大就哪一系做主。都什么年代了，那些老掉牙的规矩早腐烂了，你当真以为还有人在乎啊。”乌鼎天懒声说，“政权更迭多少回了，凭什么大师椅不能轮流坐？火系才是恒城的天地，窝囊废物的水系早已经是历史了，你家老祖宗都烂得没渣了，你也是历史毒瘤，早应该被丢进茅坑里了。”

    天下不止一个恒城，五系也不是只有一个嫡主。“就算我死了，你说了也不算啊。”他保持着应有的理智，决不能在众弟子面前发狂。

    “那我们就等着瞧吧，你看看学堂大门关闭前，是否能听到你的名字。”乌鼎天胸有成竹。

    “你做了什么？”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让你淘汰啊。”乌鼎天坦白道，“学堂前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让你走不进这道门。”

    “学堂掌权者又不是你家的看门狗。”然此时，他对学堂却没多少信心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乌鼎天重复了一遍。“你这个穷鬼，怎可能明白金钱的力量有多大！”

    该死的，嫡主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穷鬼。“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他不明白其中道理，“学习和修炼，不仅仅需要天赋还需要时间，你如何能阻止一个五系弟子学习和修炼？学堂又不是你家私产，凭什么听凭你处置。”

    “不是私产，那就是半产。”乌鼎天这时候轻笑了一声，“你弄死了两个火系弟子，这笔账我这个未来家主不可能不讨。”

    “是他们咎由自取。”果然如他所料，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罪名是什么？”乌鼎天问。

    “他们杀死了马长。”尽管他已经想不起马长的脸长什么样了。

    “就你那个马夫？”

    愤怒在他胸膛下翻滚，咬牙切齿道：“马夫也是人。”

    “那你找错人了。”乌鼎天说，“杀死马长是我下的命令，根本与那两个火系弟子无关，是我想要马长死而已。”

    “你为何要杀马长？”他抬起下巴，望向那张毫无所谓的脸，仿佛他们在讨论一只鸡或一只鸭。

    乌鼎天耸耸肩道：“他是你父亲的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对忠诚这玩意过敏，留着这种老人活在世界上，太碍事了。”

    “他就是我的侍卫而已，能碍着你们什么事？”此话刚出口，他却已心知肚明。“你们想要换人？”

    “七岁，的确可以知道很多大人的事了。”乌鼎天笑道，“别傻等了，不会喊你名字了。”

    环顾四周，乌影离发现空地上等待的弟子已经寥寥无几。

    “你如何做到的？”他不相信区区金钱就能左右学堂的筛选。

    “秘密。”乌鼎天转身离开，讥笑道，“废物嫡主，等你有权有钱有实力的时候，再来问我这个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