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意外收获
原来这家人以前是个地主,儿子叫焦自信,三十多岁了,就是因为成分不好,至今也找不上对象,还是光棍一人。
要说过去,焦自信家几代都是这里的大户人家。良田有上百亩,家里养着高头大马,雇有长工和短工。焦自信小时候也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生活。解放后,他家的境况就完全不同了。而今只能靠自己来养活自己。
焦自信到了老头家,开口叫了声马大爷。这时,狗娃才知道这个好心的老头姓马。
焦自信恭敬地问狗娃:“师傅,您贵姓?”“我姓张。”
焦自信说道:“我家以前的五孔窑洞,现在塌得只剩下一孔了。剩下的这孔窑洞,现在也有好多裂缝,再不收拾也要塌了,也不敢住人。您来了,正好给我收拾收拾。”
“这没问题,我是个土匠,就是干土活的。”狗娃又接着问:“那你什么时候想开始收拾呢?”
“您现在就跟我走。”
走了这么远的路,今天找到了活,狗娃满心欢喜。焦自信话音一落,狗娃就去和老汉告了别,随着焦自信收拾窑洞去了。
虽说焦自信已经家道中落了,院落和窑洞破败不堪,但是地主家的这座宅院与老百姓的小院子还是有天壤之别的。尽管四孔窑洞已经塌陷,但从那院子的规模来看,这是一个曾经辉煌过的大院,即使剩下的一只窑洞也比其他百姓家的窑洞高大宽敞。
在已经塌陷的四孔窑洞的东面,有一个废弃的亭子。亭子椽梁上的雕花和颜料已经被岁月剥蚀得斑斑驳驳。院子里长满了杂草,那个破旧的亭子因年久失修,使人感到好像一个破除“四旧”时被遗弃的破门楼子。
焦自信有些怀旧地给狗娃介绍道:以前中间的三孔窑洞都是住人的,东西边的两个是存粮食的。土改以后,家里的光景就破败了。家里也没有啥人,那几孔窑洞也没有人住,时间长了,窑顶就塌陷了。现在就剩下这一孔窑洞住着我们一家五口人。
狗娃只是点头应承,也没有多说话。
焦自信把狗娃领进窑里,指着窑洞的一条裂缝说:“您看看,那个缝子太大了,我用椽顶着,要是不顶早就塌了。”
狗娃看了看说道:“是啊,全家人住在里面,也非常危险。”
“实在没有办法,这窑早都该收拾了,就是因为这些年穷,一天拖一天,就这么凑合着已经住了好多年了。”焦自信颇为感叹。
这么大气的窑洞狗娃还是第一次见,窑洞还残留着一些能见证地主家过去奢靡的生活痕迹。
窑肩子是用青砖箍的,天窗和炕窗都是套花的镂空。窑洞的炕厢上用木头做了炕围子,做饭用的大面案是又大又厚纯正的黄梨木。家里还有一对老式的靠背椅子,摆在窑洞的大炕对面,显得特别气派。
狗娃看了看说:“窑洞这么高,要挖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最主要的是要多准备一些结实的木椽,把脚手架搭结实才能动工。”焦自信问:“需要几根椽?”
狗娃看了看说道:“最少需要五根。”
“木椽好办。我们这里木头多,缺的材料我到别人家里去借,您就说说还需要啥东西?”
“还需要一千块砖,其他就是麦草渣。”
狗娃把需要准备的东西给焦自信一一作了交代后,自己动手倒了杯开水后,一屁股坐在了靠背椅子上也去体会一下当年老地主的滋味。
焦自信说道:“您先坐着喝水,我出去找几个人准备东西。”
狗娃点了点头,“你先忙去吧,别管我了。只要你把东西都准备好,再把窑里的东西搬出来,我们就开始动工。”
“好的。”焦自信痛快地回了一声,就出门找帮忙的小工去了。
狗娃坐着喝水。这时一个裹着小脚的八十多岁的老奶奶,拄着一根拐杖进了窑洞。老奶奶的上身穿着一件补丁摞补丁的衣服。衣服虽然破旧,但洗得干净,显得特别齐整。
老奶奶颤颤巍巍地要上炕,狗娃赶紧站起来,放下水杯说道:“老奶奶,我来扶您吧。”
老奶奶好像没有听见一样,鞋也不脱就往炕上爬。狗娃扶了老奶奶一把,老奶奶回头看了看狗娃,还是没有说话。
老奶奶上炕后,拉开一个薄被子,拿过枕头便躺下了。狗娃还想和老奶奶说点什么,但老奶奶上了炕就蒙头大睡。狗娃是初来乍到的陌生人,也不敢去打扰老奶奶,只好又坐到椅子上喝水去了。
一直等到中午时分,焦自信才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一起进了屋子。这是焦自信的二爸,名叫焦润发。
焦润发看了看睡在炕上的老太太,叫了声:“妈,您好着吗?”
老太太翻了个身,说了句:“我好着呢,就是感觉有些头晕困乏,想睡觉。”“您睡吧,等娃他妈回来把饭做熟了,我再叫您起来吃饭。”老奶奶也没有回应,继续睡她的觉。
这时,从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狗娃隔着门口往外一看,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挑着一担水向窑洞走来。
女人进了窑,把水挑到缸前,说:“他爸,你把水倒进缸里吧。”
焦自信脚勤手快地说道:“二妈,我来倒吧。”
焦自信把水倒进缸里,把两只木桶倒扣在水缸的旁边,妇女拿着水担随即出了窑门。从这一幕,狗娃看出了这一家人的关系,睡在炕上的老奶奶应该是焦自信的奶奶,那个六十多岁的男人是焦自信的二爸,那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应该是焦自信的二妈了。
焦自信倒完水,过来对狗娃说道:“师傅,帮工的人我都找好了,下午有三个小伙子过来给我帮忙。他们先把需要搭脚手架的材料拉过来。明天早晨,把窑洞里的东西搬到柴窑,估计到了明天下午就能动工。”
狗娃说道:“那就抓紧时间收拾吧,早一天比晚一天好。”
“是啊,您今天就在我家里歇着,等我收拾好了就开工。”焦自信友善地对狗娃说。
中午,狗娃吃过午饭在炕上睡了一觉。睡醒后,起来帮焦自信把窑里的东西往外捣鼓。狗娃也不惜力气,脚腿勤快,一个下午,他基本上把窑里所有的盆盆罐罐都搬出去了,剩下的那个梨木大案板,狗娃搬不动,就等前来的帮工一起抬搬。第二天,一切都准备妥当,狗娃就开始挖补窑。狗娃指使着小伙子们先用四根木椽把那块快要塌下来的土块顶住。认为顶结实了,才搭上脚手架开始施工。
狗娃首先要将多年被烟熏黑的泥皮铲掉,然后才能挖补。当剥开一块大泥皮时,窑顶上的裂缝现出了一道大拇指宽的裂缝,把站旁边看着的焦自信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么宽的缝子!太危险了!”焦自信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狗娃解释说:“裂缝被黑泥皮遮挡着。你从外面看裂缝不大,其实泥皮后面的裂缝大着呢。因为你家的窑洞泥皮抹得特别厚,要是穷人家的窑洞,这么宽的裂缝早就塌了。”
狗娃常年给人干活,见过的破窑烂洞多了,早就见怪不怪,只是觉得他们住在这里确实太危险了。
狗娃将裂缝处的泥皮全部剥落下来,用錾镢将裂缝扩大到能塞进一叶砖的宽度,然后用大渣泥将砖块破成大小头楔进裂缝里。
挖补烂窑确实是一个危险的活计。上次给天保家挖补窑,就是天保在抽烟的时候把那根顶窑的椽给靠掉了,导致了一场大祸。现在狗娃每进行一道工序,都特别地加小心,更不敢让别人靠近那些顶窑的柱子。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狗娃叮嘱帮工送完东西后全部都撤出窑洞,自己一个人在挖补,这样就能把安全风险降到最低。
狗娃不紧不慢地把破好的砖块小心地楔进裂缝里,砖路就像一条青蛇,蜿蜒着镶嵌在窑顶上的裂缝里。
狗娃边剥泥皮边楔裂缝,当他剥脱天窗旁边的一块泥皮时,发现这个泥皮后面有一个小洞。狗娃再往里一看,这个小洞里放着一个瓷罐,瓷罐口用一个大瓷碗坐封着。狗娃伸手拿掉瓷碗,把手伸进罐里一摸,里面哗啦啦地响了起来。狗娃顺手拿出来一个圆圆的东西一看,是雪亮的银元。
狗娃心里猜测:老地主在这里藏了这么多值钱的玩意,一定是没来得及告诉后人,要么就是老地主没有敢告诉后人。当时土地革命形势那么紧,这种可能也是不能排除的。要是老地主把藏宝的事告诉后代,焦自信肯定会在收拾窑洞时提前把这些东西取走。即使不取走,在挖补窑时也绝对不会放心地让狗娃一个外人在这里干活。
狗娃伸手又一摸,里面还有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东西,狗娃拿出来打开一看,是黄灿灿的金条。尽管狗娃从来也没有见过金条,可听老辈人说过,他的判断应该是对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横财,狗娃不知该怎么处理。狗娃如果是一个贪心的人,他完全可以做得隐蔽一些,独吞了这些不义之财。何况狗娃家里现在这样穷,全家人每天都在为吃喝发愁。另外,他给天保治病时,还借了别人不少的外债,父亲现在有病,狗娃家现在确实急需钱。
可狗娃是一个老实人。长这么大,父母和二爸从小就一直教育他要凭劳动获取报酬,过上好日子。这种自食其力的思想对于狗娃来说是根深蒂固的。
狗娃坐在那里想了半天,他终于下定决心。他要赶快把这件事告诉焦自信,说明他爷爷在临死之前给他家留下了一大笔财富。
狗娃把泥皮重新封堵好,镇定地从脚手架上下来,若无其事地在院子里看了看。见焦自信正和几个小工和泥。他走到焦自信跟前,用手捣了一下焦自信,小声说:“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焦自信跟着狗娃到了大门外,狗娃悄悄地把发现银元和金条的事告诉了他。焦自信听后,惊得目瞪口呆,惊恐与喜悦让他说话都有些结巴颤抖:“没想到我爷爷会把钱藏在那里,他去世的时候也没有告诉我家里有钱的事啊。”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钱财,焦自信一时不知所措。
狗娃见焦自信一时没了主意,说道:“我发现后,也没告诉任何人,就怕别人知道出什么乱子。所以,我就告诉你。你看怎么处理?现在我用泥皮堵着,暂时还不会被别人发现。”
焦自信对狗娃的人品由衷的敬佩,他感激地对狗娃说:“先把帮工放了,等到晚上,我把这些银元取下来,看看到底有多少。师傅,您人品这么好,我也不会亏待您的。”
狗娃和焦自信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地进了院子。
狗娃上了脚手架继续干他的活,到了中午,焦自信找了个借口对帮工说:“下午就不用来了,自己回家休息两天,现在刚挖补过的窑洞还湿着,不能墁窑,等稍微干些你们再来。”
几个帮工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吃过饭就各自地回家休息去了。
当夜幕降临,村静人安的时候,焦自信和狗娃两个人悄悄地把装着金银的瓦罐从天窗的小洞里取了出来。他们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银元和金条拿出来清点:银元五百多块,金条八根。
焦自信不能独揽全收,作为对狗娃的回报和感谢,他分给了狗娃一百块银元。狗娃一看分给自己这么多,不知所措地说:“这太多了,我就是给你干十年的活,也挣不了这么多的钱。”
狗娃感到拿这些不义之财有些烫手,也于心不安,死活也不要。焦自信说啥不行,非让狗娃拿着。两个人推来搡去,最后狗娃忐忑不安地只收下了十块银元。
对这突如其来的钱财,狗娃出乎意料。他小心翼翼地把银元装进自己的提包。
至于焦自信把这笔财富怎么处理,这就不是狗娃所关心的事了。
按当时黑市的价格,每块银元能卖上五元钱,十个银元就能卖上五十元钱。狗娃回想自己当学徒的时候,跟师傅学手艺,每天只给管饭,不给工钱。当他自己能独立干土活的时候,每天出去才挣人家五毛钱。现在自己当大工给别人干一天活,每天也就挣一元钱。这五十元钱,相当于他干两个月的工钱。狗娃拿了焦自信的银元,心想:只要把活干好了,拿着这钱也不烫手,自己也落得个心安理得。这十块银元,狗娃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他要给秀秀一块,让秀秀也分享一下喜悦;剩下的先卖掉五块,再添点工钱,把给天保看病时借别人的钱还清;借表弟的那五十元钱,是舅舅省吃俭用存了好几年要给表弟娶媳妇的钱,这个钱不能拖欠;剩的四块银元,交给母亲保存起来,到他结婚的时候,就再不用掏钱买订婚的银元了。
晚上,狗娃躺在焦自信的这个破窑洞里,翻来覆也睡不着,他真想赶快爬起来,一夜之间赶回家,把这喜悦的心情分享给秀秀和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