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想把开会的情况尽快回家告诉公公婆婆。当她进门后，只见婆婆一个人正在厨房里准备做晚饭。

    进了厨房，秀秀叫到：“妈，今天队上开会，说是年轻人都得去鸭子掌参加修建引水上塬工程。”

    “啥叫引水上塬工程。”婆婆不解地问。

    “引水上塬就是在鸭子掌那条河建个大坝，修个水库，再用泵把水抽到古塬市里。古塬市现在人口多，听说现在喝水都成了问题，要把河里的水抽上去。”秀秀努力地给婆婆解释着。

    战奎的母亲还是不明白，心想：古塬市好几十万人口，要是没有水喝，不早都渴死了。再说，古塬市坐落在青石塬上，山高路远，要把河里的水抽上去，这对战奎的母亲来说实在是不可想象的。

    秀秀见婆婆有些疑惑，她也不再去多解释什么，便说道：“妈，我也想去参加修鸭子掌引水上塬工程。听说这个坝修好后，把水截住，还要建个水电站，水电站建好了一发电，我们就可以用上电灯了。”

    战奎的母亲感到有些惊奇，说道：“修水电站是个好事，将来发了电，把电线拉到家里，接上电灯该多好啊！”

    秀秀抓紧时机说道：“是啊，听人家说，水电站修好了，我们就能点上电灯了，那才叫美呢。”

    秀秀的话让婆婆心花怒放，恨不得这水电站一夜之间就能修好建成。如果真能接上电灯，她就能告别那既怕风又昏暗还熏人的煤油灯了。

    婆婆担心地问：“修水坝那都是男人干的活，女人去能行吗？”

    秀秀赶紧回答：“妈，能行，能行！去的女人也不少呢，队上的年轻女人基本上都去，翠娥也去！”

    “去的女人都住哪儿？干什么活？”婆婆顾虑重重，一脸疑惑。

    秀秀进一步解释道：“听说工地上都修了窑洞，女的和女的住在一起，男的和男的住在一起。至于女的去了干啥？这我也弄不清楚，得听他们的安排。”

    战奎的母亲犹豫了一下，接着问道：“各队都去人，有那么多窑洞住吗？”

    “听说从去年春天开始，他们就让人修了不少的窑洞，给前来施工的人住呢！”

    秀秀滔滔不绝地讲完后，婆婆乐呵呵地说道：“这事我拿不了主意，等你爸回来再商量吧。”

    秀秀一听婆婆基本上同意了，心里暗暗地高兴起来。

    秀秀问：“妈，今天晚上吃什么饭？”

    婆婆回答道：“你爸走的时候告诉我，他想吃顿臊子面，好几天净吃馍馍了，想变换一下口味。”

    秀秀接着问：“妈，我爸干啥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婆婆慢腾腾地说道：“可能出去和人下棋去了。他闲着没事，就喜欢和几个老头下棋玩，今天午觉起来后就出去了。”

    秀秀听说公公要吃臊子面，便从案板上拿了盆去和面。当张善武进门的时候，红汤已经做好了，锅里的水也已经烧开。

    张善武刚一进屋，秀秀殷勤地说道：“爸，汤都做好了，锅里的水也烧开了，就等您回来吃饭了。”

    张善武夸赞着秀秀：“汤炒得真香啊，一进门我就闻见香味了。”

    “爸，我妈说您最爱吃臊子面，今天多放了点油炒的汤，您肯定喜欢吃。”“那就煮面吧，我洗把脸就吃。”

    张善武说着提起暖壶往洗脸盆里倒水。觉得水有些烫，他拿起水瓢又在水缸里舀了半瓢凉水掺进去，用手试了试，便开始洗脸。

    洗完脸，张善武摆好小饭桌和三个小马扎。秀秀把一个咸菜碟子放在小饭桌上，接着又端来了鲜红的熟油辣椒和盐碟子。张善武坐在饭桌前，卷了一支旱烟边抽边等着吃饭。

    婆婆将面条煮好，捞到碗里舀好了红汤，叫道：“秀秀，快把饭给你爸端过去。”

    秀秀“哎”了一声，把一碗热腾腾的臊子面端过去，双手递给了公公。张善武把正在抽的半截旱烟掐灭，顺手放在了桌子底下。

    秀秀把婆婆盛好的一盆面条端到饭桌上摆好，转身对婆婆说道：“妈，您过来咱们一块吃吧。”

    婆婆应了一声，从锅台前来到饭桌旁坐了下来。战奎不在家，一家三口倒显得安静祥和。

    秀秀趁着吃饭的机会，把修水坝的事又向公公说了一遍。

    张善武还是那句话：“你别去了吧！你从小在家里就没有干过重活。现在又是刚过门的新媳妇，还跑那么远去修水坝。修水坝那么重的活，男人都扛不住，你能吃得消吗？”

    秀秀一听公公是害怕自己吃不了苦，忙说道：“爸，辛苦我不怕。我在娘家，担粪、挑水、拉架子车、收麦、下地，啥活都能干。”

    张善武听秀秀执意要去，关心地说道：“咱们家里就是你不参加队上的劳动挣工分，吃喝也够了。你就在家里帮你妈把屋里收拾一下，再做三个人的饭就行了，何必跑那么远去受那份洋罪。”

    “爸，您二老身体还好，我妈给您做饭应该没有问题，家里平时也没有多少活干，每天就是两顿饭，我待在家里无事可做也无聊。去参加劳动，多少还能挣几个工分，给家里贴补点，日子也过得宽松些。我一个青年人每天待在家里吃闲饭，村里人看了都笑话呢。”

    张善武还是不放心秀秀去鸭子掌，“家里我和你妈身体还硬朗，你就不用多担心了，我就是担心你是个女娃娃，吃不了那个苦。”

    “爸，妈，你们就放心吧，我能顶得住。我听说去了还管饭，每天记十个工分，也不少呢，村子里的人都抢着去哩。”秀秀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张善武见秀秀铁了心要去，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顺着秀秀的话说道：“你实在想去就去吧。战奎也在鸭子掌工地上，去了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也互相有个照顾，我也放心。”

    秀秀得到公公婆婆的允许心里非常高兴。她赶快给公公又端了一碗面放到面前，说道：“爸，您捞稠的吃，汤就不要喝了。”

    吃完饭，秀秀收拾完碗筷，打扫完厨房，回到自己的房里。当她一个人静下心来的时候，一丝丝的烦恼又涌上了心头。刚才，她只是一心想去鸭子掌，竟然忘了战奎也在这个工地上。战奎的父亲又让她去照顾战奎，这让她多了一些不快。秀秀想解脱自己目前的处境，看来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事。和战奎结婚后，一张无形的网一直束缚着秀秀的情感和生活。不过，秀秀这次确实是铁了心要去。

    那里将是她融入集体，减少沉闷并且通过劳动减轻伤痛的最好方式了。

    第二天一早，秀秀就赶紧去了队长的家，说明了公婆的意见。回家后，秀秀又提前准备好了要带的生活用品和被褥。她现在就等着队上的通知了。只要一通知，她就打起背包和翠娥一起出发。

    动员会开过后的第四天，队上集合前去参加鸭子掌水库建设的社员。这些男男女女的青壮年都带着提前准备好的被褥和生活用具集中在饲养场大院的空地上。

    这次参加水库建设，年轻人都争先恐后地报名。因为这次去每天还管两顿饭，能挣十个工分，这比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强多了。在队上参加劳动，谁还给你管饭。再说，农闲的时候，队里也没有多少活，在家休息没有工分可挣，每天还要吃饭，这才是最让人发愁的事情。

    这次带队的是队上的副队长，因为队长的年纪较大。况且，时令已经过了惊蛰。一开春，队上的农活就多了起来。这地里的庄稼，还需要一个有经验的领导来组织生产，所以队长就留下来在家安排生产。修大坝工程就由三十五岁的副队长带队。

    秀秀和翠娥到了饲养场，饲养场的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只见要去鸭子掌的人群情激奋，有说有笑。

    送行的家属前来送行。尤其是那些年龄大的父母，千叮咛万嘱咐，安顿着让他们牵挂的事情。战奎的父母和翠娥的父母都来到饲养场的院子里为秀秀和翠娥送行。

    战奎的母亲像对待亲闺女一样，拉着秀秀的手说道：“秀秀，去了要特别注意身体。晚上住窑洞凉，我们女人一生就是怕凉。战奎在工地上，你如果有啥困难，就直接去找他。他是个男人，总比你有办法。”

    “妈，您就放心吧，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能照顾好自己。我最担心的就是您二老的身体。我走后，你们有个头疼脑热啥的，也没有人照顾。你们年龄都大了，要好好保重身体。”秀秀就像对待亲爹妈一样，嘱咐着公婆。

    张善武乐呵呵地说道：“秀秀，你就放心吧。战奎经常不在家，我们老两口都已经习惯了。你去了千万别硬撑着干。吃不消了就回来，歇几天再去。”

    在秀秀的旁边，翠娥的父母也喋喋不休地给翠娥安顿着要注意的事项，说些贴心的话。

    翠娥忽闪着一对大眼睛，幼稚地笑着说：“爸，妈，你们放心，我和秀秀姐在一起，可以相互照顾的。”

    这次前所未有的大出征，人们的心里既高兴又牵挂。

    参加会战的人都到齐了。副队长喊了一声：“都别再说话了，去参加修建水库工程的人都到这里集合。”

    这时，人群有了些骚动。他们一个个背起行李，在副队长指定的位置集中起来。

    老队长做了出发前的动员讲话：“你们这次能去修建水库，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去了后，要努力劳动，不能给咱队上的老少爷们丢脸。你们也不要太牵挂家里。只要有我在，队上和家里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队长讲完，副队长一声令下，队伍就齐刷刷地向建设工地出发了。

    男女社员来到工地，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河道两边的几座大山上，都修满了窑洞。远远望去，一排排一行行的窑洞像几十条打满了眼孔的腰带，从山腰一直排列到了山脚，颇为壮观；更令人惊叹的是，这缺水少雨的黄土高原竟然还有这么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河流已经解冻，河面漂浮的冰块，被水流带动着，慢慢悠悠地打着转转从上游漂浮下来。在阳光的照耀下，银光闪烁，熠熠生辉。

    秀秀和翠娥被安排到了狗娃和张世文相邻的一排窑洞居住，工作在炊事班。这个食堂，要供一千多人吃饭，光炊事员就有三十多人。蒸馍馍的笼屉有一人多高，一层层搭摞起来像个佛塔。在蒸馍馍的时候，需要两个男人踩着凳子往锅上搭蒸笼。

    在半山坡窑洞前面的院子里，用砖头垒起的炉灶支撑着碾盘一样大的铁锅，要是点火做饭，鼓风机一开，蜂鸣声大得根本听不见人说话。从此，秀秀和翠娥就在这里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当起了炊事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