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高估了絮矢的数量。

    仔细一盘点，才发现只有五十余支。

    让人难过的是，就是这五十余支絮矢，也不能完全派上用场。

    因为锈蚀严重，不堪使用的，有十几支。

    一时间没有足够的油脂来浸透布匹，又白白浪费十几支。

    到最后，能够用来作战的只有三十余支了。

    他只要了十支，剩下的都给了魏越。

    这十支絮矢就是他破敌的本钱。

    他把这些絮矢放入一个专用的箭囊中，带好引火之物，翻身上马，领兵出发。

    临行前，他不放心，派人自夹道入城，命魏续、李邹各统骑兵五十，出北门，伺机攻击夹道两侧的敌军侧翼。

    担心李丰率兵自峄阳里方向发动偷袭，他又命成廉紧盯其动静，一旦他不老实，就主动发起攻击，缠住他，同时命山上的许耽部，派兵自山上到山下，来回穿梭，并在小河南岸修造营栅，做出下山攻击的姿态，令其有腹背受敌之虑，使其不敢轻举妄动。

    计议已定，一切就看执行力如何了。

    吕布策马，自小山大营出发，向南行不足两里，就见刘偕、乐就指挥军队，皆奔夹道尚未合拢的缺口处赶来。

    这个缺口大约位于小山大营以南三里处。

    吕布没走多久，已能清晰地望见敌军概貌。

    乐就率兵，气势汹汹而来，距离夹道已不足两里。

    他开始命令军队暂停前进，以便重整队形。

    吕布远远望去，只见敌千余人，阵形极规整。

    中军前方是载运干草的车队。

    车队前方是手持铁锤、巨斧等凶器的拆迁队，约有二百人。

    拆迁队前方是戟盾兵，二百五十人，十排二十五列。

    戟盾兵的前方，分别散列着两排弓箭手和一排弩手，其中弓箭手约有五十人，弩手约有三十人。

    中军左右两翼，自内向外，分别为戟盾兵、弓箭手和弩手。

    其中戟盾兵一百五十人，十五排十列，弓箭手和弩手均为一排，各有三十人。

    中军后方，自内向外，分别为戟盾兵和弓箭手。

    其中，戟盾兵二百五十人，五排五十列。

    戟盾兵的后方，也有一排弓箭手，五十人。

    整个阵形，看起来活像一个刺猬。

    而那些弓弩手，就是刺猬身上的尖刺。

    显然，乐就这家伙知道吕布麾下的骑兵厉害，提前做了防范。

    而在这支部队身后约四里处，还有一支千余人的部队正在赶来。

    不过，敌后续部队行军速度较慢，每走五十步，就停下来整顿一下队形。

    四里多地的路程，估摸着要走上三刻钟才能到达战场。

    判己从严，留给吕布战斗的时间，只有两刻钟左右。

    一旦迟延，他很可能会面临被敌军前后夹击的局面。

    他不敢再等，传令身后骑兵迅速一字排开，前后间距在二十步左右，进攻目标是敌军的左翼。

    这是一个分散的一字长蛇阵。

    可以有效降低敌军弓弩手的命中率。

    他策马立于阵前，像一头领飞的大雁，将队伍带至距敌军左翼三百步的地方。

    在这里，他再次重整队形，使己方阵形与敌左翼平行而立。

    同时传下严令，命所有骑兵，一定要紧跟他的动作而行，不得擅自行动。

    而后，所有人策马掉头，面向敌军左翼，开始缓缓前进。

    距敌一百五十步时，吕布再次拨转马头，使身体左侧面向敌军左翼。

    整个骑兵队伍瞬间又变成了一字长蛇阵。

    敌军左翼的弩手忍住了，没有放箭。

    吕布见状，策马向左前方又挪动了十余步，而后又迅速撤回距敌一百五十步外。

    从空中来看，这百余名骑兵像是在距敌一百五十步这条长线的两侧，反复横跳。

    为什么？

    因为弩手开始攻击的距离，通常就是一百五十步。

    借助望山这种瞄准装置，弩的威力，远超一般的弓箭，对骑兵的威胁也更大。

    不过，弩发射容易，但张弦比较困难。

    除非采用三段式射击法，否则一轮齐射之后，就只能撤走了事。

    而眼前的敌军左翼，弩手只有一排，只要一扳悬刀，就基本等同于废人。

    吕布就是想借助战术动作，引诱弩手尽快发动攻击。

    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又是松散队形，即便是弩，命中率也不高。

    因此，他并不担心伤亡过大的问题。

    不过，敌军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并没有急于发射。

    直到吕布在一百五十步线上，用弓箭射杀数人后，敌军终于忍耐不住，扳动了悬刀。

    一轮齐射，命中率感人。

    吕布见弩手已失去进攻能力，迅速调转马头，朝敌军左翼，迎面冲了过去。

    但是，整个阵形，始终保持在敌军六十步外。

    因弓箭手的有效射程就是六十步，六十步外，命中率和杀伤率同样感人。

    但吕布这边就不一样了。

    并州铁骑，不说个个百步穿杨，也差不多少。

    吕布带领这个一字长蛇阵，在六十步外，且驰且射，以精湛的射术，眨眼间就屠灭了敌军的全部弓箭手。

    戟盾兵的侧翼瞬间暴露在骑兵的攻击之下。

    乐就见势不好，赶紧下令，命左翼戟盾兵，转身迎敌。

    他还想调动阵前的弓弩手前去助阵，却发现夹道障墙之后闪出许多弓箭手，又见夹道围墙处的刀盾兵正迅速集合，大有突袭其前军的态势，吓得他赶紧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又想调动阵后的弓箭手过去帮忙，却不料魏续带着五十名骑兵自城内冲至阵后，死死咬住不放。

    他正一筹莫展之时，吕布已经发动了对戟盾兵的第三轮骑射。

    一波又一波的箭雨，飞入敌阵。

    惨叫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前排士兵，视野开阔，尚能沉着冷静，叠盾自卫。

    而后排士兵，左顾右盼，全是同袍的铁胄和胸甲，侧耳聆听，皆为同袍的惨叫和哀嚎，不由得心神俱乱。

    他们躲在盾牌的下面，只求流矢长眼，不要往自己身上钻。

    他们对前方的战况一无所知，心中那股茫然的感觉愈演愈烈，最后演变为焦躁和恐惧。

    没用多久，阵形就开始松动开来。

    不少人开始后撤。

    乐就在中军望见，心急如焚。

    也许是太着急了，他瞥了一眼阵中的十几辆大车，忽然急中生智。

    对啊，何不把这些车子赶到阵外，阻挡骑兵呢？

    吕布在阵外望见载着干草的车辆，自敌军左翼南北两端的间隙中快速而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只能暗叹，大概是诛杀董卓积下了太多的功德。

    不然，谁能想到，在两军阵前，还能碰到这种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