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裙垂落，沈宵雪侧卧在一块被太阳晒暖的青石上，凤眸微合，开启了刚刚得到的，第十七块记忆碎片。

    与此同时，青岩王府。

    刚刚小睡一场，洗去三十年尘劳的顾楠依，刚刚伸了个懒腰，便是一怔。

    安静了三十年的沈宵雪那边，终于，又有动静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沈宵雪的意识，刚刚进入到记忆碎片中，便是听见了苏岩那密集的咳嗽声，一颗心，顿时揪紧。

    “将军，下去吧，上面风大。”

    沈宵雪看到，一个瘸腿老叟，将一件黑色大敞，裹在苏岩身上。

    顿时，便是让本就穿了好几层棉服的他，又胖了一圈，如此一来，也便显得那张脸，更加消瘦了。

    这老叟，沈宵雪认得。她曾在梦境中见过。

    幸乌，原是孤鸿军中一百夫长，也是最早跟着苏岩的一批将士，后来伤残了一条腿，苏岩便让他到王府，做了一个管家。

    沈宵雪四下环顾。

    发现此时，苏岩正站在北都城的城墙上。

    因已时近深夜，背后的北齐故都，都已灯火见熄，更何况城外。

    但沈宵雪进入到这记忆碎片中后，却有着超卓的耳目，隔着茫茫夜色，却仍隐约可见远方几道身影。

    隔着呼啸的风声，也能听到声音。

    “北宫纸，你身为点燃五盏命灯的亚圣，却几十年，被一小小武尊，如同狗一样驱使，姑奶奶今天，封你一个亚圣之耻，不过分吧？”

    一个沙哑的女声，满是嘲讽。

    北宫纸的声音，却很淡漠，只道：“月海龙女，速速退去！”

    “月海龙女？”

    听到北宫纸，叫破来者身份的瞬间，沈宵雪心中，顿时一紧。

    她自然记得，这个前世宿敌。

    自己的女儿，先天不足，差点夭折，皆因她；而她的独子，也因自己而死。

    有一次的模拟中，苏岩和苏雪便是死在她手中。

    此时，乌云被风推走，月光照下，也让沈宵雪，更看清了几人。

    一方，是一名白色短发的夫人，头上，两只扭曲的龙角，已只剩一只。

    脸上一条巨大刀疤，完全毁了美艳面容。

    臂膀也与那对龙角一般，只剩一只。

    沈宵雪太熟了，都是她的杰作！

    道体之伤，即使是亚圣，也难补的残缺。

    除非她有朝一日，能从彼岸巅，一步迈入圣人境。

    与她对视的，则是北宫纸，以及，一对身着苍山沐雪楼，雪白色道袍的中年男女。

    为阻一个月海龙女，竟是出动了三尊亚圣！

    沈宵雪回头望了一眼王府的方向。

    此时，应当正是她突破宝筏境失败，进入到镇北王府，做着傻王妃的时候，月海龙女为谁而来，不言而喻。

    果然便听月海龙女道：“哈哈哈，可笑，沈宵雪于我，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我活在世上，便是等今日，如今，苍天有眼，终于让我等到了，今日，谁拦我，谁，死！”

    没有再多的废话，下一瞬，四尊亚圣，便战在了一起。

    天象横空，神通相摩，通天彻地的气运，化为龙虎，血战于野。方圆万里内，群山大江，脚下的古城，都在摇颤。

    也就是，此地是北齐故都，仍存几分王朝气运。

    而地下，又有八十一条地脉，才能承受亚圣之战，天地只是抖一抖。

    若换到一些气运单薄的小世界，恐怕早已天地破碎了。

    史源界，正是历代先帝，圣人，多念己身，从微末而起，常怀世人，作化后，身合天道，以气运，垂怜庇护山川草木，芸芸众生。

    才能在这，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的武道世界中，让亿万凡人，也能休养生息。

    而不至出现，如外域那般，某一位大能出手，余波便让亿万生灵灭绝的炼狱场景。

    而月海龙女公孙月，不愧为曾能与女帝之资沈宵雪争雄的存在，却见她，不时的身化真龙之形，天象三十六重晨昏海，浩浩盖世，一己独战三尊亚圣，却丝毫不显颓势。

    直到，黑暗中，走出一名老者。

    老者衣衫破碎，染满血污，虬髯乱发，整个人，都像是刚从天牢里，历经了一番酷刑出来。

    他的手中，还提着一盏暗沉沉的古灯。

    如此怪人，暗夜行走，却不点灯。

    沈宵雪看到了老者，却根本没投以关注，心神全在四尊亚圣的大战上。

    即使是在记忆碎片和梦境中，也很难看到这一层次的出手。

    公孙月也没注意，老者的存在感，太低了。

    直到老者，将灯点亮。

    灯照虚空，光之所至，虚空中，顿时便出现了一道有无数骨骸拼接而成的巨大人形，它，坐在一片茫茫黑海上，水面浮浮沉沉，都是各色骨骸。

    便见，那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不时的便会挑挑选选，从水中，抓起一块骨头，装到身上。

    “那是什么？”沈宵雪心神巨震。

    眼前的存在，虽然不见真身，带给她的恐怖，却甚至还要超过当初见到的那彼岸第九主宰。

    与她一起，看着记忆碎片的顾楠依，却是心中一动，想起了儿时在无象天宫时，听闻过的某个存在。

    “传灯人！！！血衣老祖！！！死海照命灯！！！苏岩！！！你设局害我！”

    而那边的公孙月，显然也是一眼看出了此灯来历，先是想遁走，玄即，却又不管不顾的朝着北都城的方向冲来。

    北宫纸与那两尊苍山沐雪楼的亚圣，却是齐齐冷哼，手中各自出现金锁，天网，将之捆缚。

    当公孙月想挣脱时，虚空中，那不知名的存在，已向她伸手抓来。

    若没北宫纸她们纠缠，公孙月或许还能逃脱，眼下却绝无生路，当即便是被那不知名存在抓着，投入了死海中……

    “啊！苏岩，沈宵雪，纵使我永堕炼狱，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在沈宵雪骇然的目光注视下，那公孙月的道体，一沾死海，登时散落成了无数骸骨，六盏命灯飘起，四散而走，似想要脱离那死海照命灯的控制，血肉重生。

    然而，随着那白骨人形，张嘴一吸，顿时一盏不少的被它吸入了口中。

    嚼嚼，嚼嚼。

    似乎是觉得不满意，又给吐了出来。

    沈宵雪连忙转开了视线，不敢再看了。

    再看，她怕自己马上会道心崩溃，也堕落成某种诡异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