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岩叹了口气，并没有去尝试用破障丹破障。

    他清楚，柳珍珍要么不出现，一旦她出现在心障中，那便是多少破障丹也无用了。

    心有千千结，又有多少，是自我也不能觉知的，却早已在内心深处，缠成了乱麻。

    凡人一生，匆匆百年，说不定，就这样带进了棺材里。

    但武者踏天路，回首前尘，点燃命灯的一刻，一切都逃不过命灯的映照。

    藏不了，也无法自欺。

    便见在那通天彻地的雷霆下，虚空中，赫然又出现了一道身披帝袍的娇小身影。

    那是柳珍珍动用了第二盏命灯的投影。

    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每一道天雷，都会霹碎她一盏命灯。

    但虚空中的投影，却还在不断的出现。

    若是在堕天界，想必便能看见，从帝宫中，有着一轮接一轮的太阳升起，光耀天下，却又在瞬间陨灭。

    那是他们未来的帝君，正以选帝之身，硬撼最古老大世界的天道。

    万古罕有！震撼，但似乎，毫无意义。

    直到第九道天雷。

    此时，柳珍珍也只剩下最后一盏本命灯了，然而，她的投影，还是如同前八次一般，浮现在空中。

    这一刻，即使苏岩早已知晓结局，也不由的屏住了呼吸。

    即使是准帝，若本命灯被毁，也有可能陨落。

    若如此，那便只有将自己赔给她了。

    好在，正如记忆中的那般，本命灯毕竟不同于其他命灯，第九道天雷结束后，空中的投影只是虚幻了几分，并未如前八道那般破碎。

    而苍穹之中，史源界那淼淼茫茫的天道，当察觉到一轮天劫，都没有毁掉那道异域大能的气息后，顿时便是开始抽取此界更大的气运，准备积蓄第二轮天劫。

    空中，柳珍珍亦如远隔界域的本尊般，以袖口，擦拭去唇角血迹，回身，朝着苏岩，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五百万年，纵使苏岩从未刻意的去懂她，这一刻，却也还是能瞬间读懂她的眼神。

    她在问，要跟我走么？

    苏岩苦笑，也只能如前世那般摇头。

    先不论他前世时的心境如何，纯以理智而言，柳珍珍现在，无论是用什么办法，带他离开，面对随时有可能落下的第二轮天劫，也将是九死一生。

    唯一正确的选择，便是立刻结束投影。

    但这终究是负了她所愿。

    前世时，在苏岩拒绝后，她还是散去了投影。但这是在心障中，苏岩不知，她还会不会这么做。

    只是，柳珍珍在这心障之中，似乎依旧是柳珍珍。

    她见苏岩拒绝，一愣后，玄即便是点了点头，竟也如前世一般，散去了投影。就这样，轻飘飘的放苏岩过了心障。

    而大世界中，每一缕气体中，都在暗涌着那更恐怖的潮汐，也随着她的消失，一起退去了。

    这最后一关，竟是过得这般容易！

    然而苏岩见此，却是没有终于闯过九十九重关的那份轻松，脸上的苦笑，反是更重了一分。

    ……

    “这个准帝疯了吧？就算她是准帝，碎一盏命灯，也要修为大损吧！”

    “你最好谢谢她，若劫海真的降下，方圆数千万里，连带着我们，都要化为飞灰，相当于毁灭一个小世界。”

    “诸天之中，已经多久没圣人，敢触碰禁忌了，上一次，还是五千万年前的炎帝吧！我们都低估了一个大世界，至高天劫的恐怖啊！”

    “呵呵，真是讽刺，今日我等聚集于此，六界汇盟，便是要讨伐堕天界，结果，却是要靠堕天界的准帝，才能苟活，说出去，谁能信！”

    “嘿嘿，这位准帝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我等，恐怕是为了神霄王的那位王夫吧。”

    “哈哈哈，这么大一顶绿帽，也不知神霄王接不接得下啊！”

    “你们看神霄王的表情，太有趣了！”

    “你们在说什么，太可笑了，准帝寿长数万年，如何会对一个低阶武者动情？你等会对那朝生暮死的浮游动情么？”

    “那你又做何解释……”

    随着大劫的过去，四周围一众六界天骄，心弦在瞬间绷紧后，又跟着放松了下来，也有心情谈笑着议论起了八卦。

    而苏岩也是感到，有两道灼烫的目光，朝着他看来。

    是沈宵雪。

    那目光中，有屈辱，不甘，愤怒，但更多的还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苏岩可太懂她了。

    在她眼中，自己只是选帝境的棋子吧。

    或者是一件好用的道具。

    而自己之所以，能成为棋子，成为道具，也全因自己是她的丈夫。

    柳珍珍才会动心思利用自己攻击她。

    否则，自己连成为棋子道具的资格都没有。

    她跟六界天骄一样不清楚，怎会有一位距离诸天至高只有一步之遥的准帝，为了一件能随手拿到，又随手可抛的工具，以命灯硬撼天劫。

    或许，也难怪她不明白，便是苏岩自己，也不能完全明白。

    如果一定要问为什么，那答案只能是，因为她是柳珍珍吧。

    苏岩任凭着无数强者将他包围，听到沈宵雪口中，一句冰冷的压入天牢，目光只是望着虚空，根本没投向她脸上，懒得理会那张脸上种种的复杂和挣扎。

    前世的时候，他还会多看一眼，如今，看一眼都糟心。

    他心中只是在想，命灯所以会照出柳珍珍，那便是在他内心深处也觉得前世，他与柳珍珍，并未两清吧。

    前世，在堕天界坠落后，苏岩也救过柳珍珍一命，要说，应也算报了这八盏命灯之恩。

    但只怕债易偿，情难偿。

    比如穷困潦倒时，有人散尽家财，给了你十两金子，纵使往后，你还了百两，便能两不相欠，了断因果么？

    人心各异，答案应当也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