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乘风只看了魏浣初一眼，便直接松开了握着连着帽檐的白纱。

    速度之快，看起来就像挑食的小孩打开了桌上了笊篱，发现里面是最不合口的饭菜。

    看似有点嫌弃。

    倒不是说魏浣初长得不好看，实际上无论是轮廓，还是五官，她都是赵乘风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之一，即便现在她的瞳孔呈现出异于常人的状态，看起来呆呆的，但其实反而还添了些娇憨的可爱。

    只是...赵乘风正处于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实则内心仍在悲伤之中。

    这么说吧，现在让他去绮陌楼阁看他最喜欢的舞，他提不了一点神。

    即便是血杵把他带回古墙之前，他都懒得抬起头，再看上哪怕一眼被锁链锁住的妖艳女人。

    之所以会掀开魏浣初的帽纱，是因为生活还要继续。

    没找到师妹，他明天也要去参加青松书院的院试。

    休息一天，还要去抉择是去大皇子还是三皇子的宴会。

    还有，一件明面上很重要的事，要娶个年纪相仿的郡主，与皇族联姻。

    而眼下的魏浣初，就是这件重要事情的答案之一。

    而为何只看了一眼就撂下了白纱，其实真不是嫌弃。

    甚至赵乘风很满意。

    满意想娶的她长得不错，放在家里可以当花瓶看。

    满意她的癫痴，可以没事给她喂喂食，给点水，还能和她说点和其他人说不了的话交交心。

    最满意的当然是，省心，家庭背景干净，还有当挂件的话，具备上述所有不错的各种功能性。

    所以，撂下了白纱，他还要看一下她的病。

    毕竟之前钟姑和媚娘在云舰上就分析过，魏浣初是存在为了避婚而故意装疯卖傻的。

    虽然现在看她坍缩的瞳孔不可能是演的出来，但赵乘风毕竟是念师，念师不仅具备可以看杀别人的能力，也拥有其他修行者不可比拟的强大灵识，而强大的灵识还让念师，更具备了其他修行者不可能具备的，对真元的独一无二掌控力。

    这里用不到真元的掌控力，强大灵识的就就可以去看看她的脑子到底怎么了。

    赵乘风想知道魏浣初灵枢脉门溃塌到了什么程度，是神台已毁，还是有机会恢复。

    这是对于有机会成为未来家里挂件的魏浣初，进行的摸底探查。

    万一真要能恢复如初。

    他还真的考虑一下，要不要选她。

    只是，当初春的风将纱吹出褶皱缓缓落下，赵乘风做出动作时，身后小婵炸庙了，她高呼：“放开你的脏手！”

    书童傲天拦住了她：“少爷没有恶意。”

    而这时，赵乘风已经有所动作。

    ……

    举世皆知修行有六境。

    前三境分别是感知、凝气、淬元。

    其中凝气至淬元的过程，便需要修行者突破十二脉门，每一脉门对应身体不同位置，所破脉门之数，决定了修行之人未来的上限。

    九州四海内能尽数突破脉门的修行者屈指可数，而这十二脉门中最为困难的便是首之灵枢脉门。

    灵枢脉门位于脑中神台，成则念师，举世皆知。

    可一个不慎便会落下癫痴、癫狂，癔症、等等精神上的问题。

    如今很少有修行者会这么冲击灵枢脉门，因为无数案例都早已证明，成为念师的几率极低，变成疯子的倒是比比皆是。

    传闻中，小郡主魏浣初便是因为冲击灵枢门脉导致了癫痴。

    只是由于她那时刚刚被赐了一门亲事，明眼人都很难不联想是不是有避婚的意图。

    而作为婚事的另一方，来到京都签下丧权辱国条款、十分不愿空手而归的大荒三王子，当然需要验证这件事情是否真实。

    为了让大荒一方心服口服，不止京中的御医，宗门内的修行强者，民间声望极高的大夫，甚至大荒所谓的巫，都曾去看过魏浣初的病情。

    得出的答案非常统一——属实。

    但他们并没有人是念师，没有人敢于，也没有能力，去看到魏浣初灵枢脉门的情况。

    他们用的法子，都不如赵乘风直接。

    当破云观的普通灶舍前吹来了一阵清风，吹的里面摆放的瓜果蔬菜微晃，书童傲天拦住了小婵时，赵乘风的一缕灵识侵入魏浣初的识海之中。

    如若是正常人，无论这缕灵识多薄，多轻，多么宛若无形，都会感觉像被针刺。

    只要这时下意识的抵抗，哪怕是普通人都会激起一种人体自带的防卫机制，并这种机制具备强大的防御能力。

    也就是为什么，打通了灵枢脉门的念师才能看杀别人原因，因为他们的灵识足够强大并具备力量，能够击破防御。

    而普通修行者也拥有灵识，但别说能看杀修行者，普通人的防御机制都无法攻破。

    但无论如何，只要神志正常的人，都会在被灵识入侵时激起下意识反应。

    可现在的魏浣初似没感觉到针刺，也没有人本能就会产生的抵抗意识，自然就更没有防御机制阻挡赵乘风。

    所以，几乎只是是一瞬间，赵乘风感知到了她灵枢脉门中的状况。

    一塌糊涂，宛若黑夜，做不得假。

    但神台居然未塌？

    感知着那宛如黑夜中灯塔散发出温和的光。

    赵乘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形灭神未熄的魏浣初并非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白痴，应该还有自己的意识。

    但因为灵枢脉门之中已是一片黑夜，她的意识应该只能时不时冒出，癫痴癫痴，她很可能还会有癫疯的状态。

    “亏你们穿的人模狗样，居然如此没有礼数！”

    “我家少爷很厉害，你家小姐若是这种症状，没有人会比他看的更清楚。”

    “让开！”

    一缕灵识散开，赵乘风的耳边就传来了傲天和小婵的声音。

    因为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刚刚吹动了灶舍里瓜果蔬菜的风还没结束。

    魏浣初的帽纱这时恰被这风拉开露出了一只眼眸。

    本就对着她的，赵乘风刚刚回过神来，就见他眼眸中本来坍缩到极小的黑眼仁竟在此时迅速放大、缩小，亮度疯狂闪烁，诡异无端，变化莫测。

    下一息，她瞳孔恐怖未止，薄薄红唇却轻启，十足冰冷的声音来袭：

    “公子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