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挚不见了，这是一个哲学上的命题。

    得知情况的第一时间，菲兹就调出后台试炼场真景看过了，物理上的江挚还静静的站在那里，只是相比已经在活动而且嘴皮张合显然正说着话的另外几人来说，显得有些奇怪。至于灵魂或者意识上的他，还有他的电子化身，都没有跟点灯人他们那样，出现在既定的起始位置。

    “最先是一位学员发现的，他随口跟身旁的同学说了，但两人都没有太在意。直到试炼世界内点灯人从安德烈口中问完了大概的情况，得知我们这边只两个小时而他们里面还是要熬七八个钟头而发了一轮脾气，好不容易才被说服准备出发去临冬城时，已经自己找了一会的斯凯才说到找不到常G了。”菲兹跟西蒙斯说了大致的状况，同时有点无奈地看着西蒙斯重复他之前的行动。“不用再查，我看过了，系统显示G的智能现实终端已经连接上了，后台也显示他的电子化身已经登陆，在线阿凡达数量也是吻合的，但他就是没有跟斯凯她们一起出现。”

    “会不会是某种bug导致他的电子化身被错误添加了透明人的能力？”西蒙斯猜测道。

    “呃，应该不会吧。”菲兹有点不确定。他轻轻挤开操作台前的西蒙斯，给键盘挪了个更顺手的位置，开始风暴般的敲击。“没有，电子化身模块并没有报错，系统自检也没有发现异常。看不见也不能与之直接对话，有点像某些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里的GM模式，只不过……看，危境系统里根本没有设置那种权限的账号。”

    这时谢提和布林克也来到控制台这边。前者正随着菲兹的操作看着操作台上小显示器所反馈的情况，后者则皱着眉一脸不满的看着大屏幕内似乎起了争执的几人。

    观察了好一会，谢提忽然问道：“不能单独显示常G的画面吗？”

    菲兹双手又是在键盘上一阵翻飞，没一会，他摇了摇头。

    “系统并没有这个功能。这次是点灯人带队的试炼，所以我设定他的电子化身为主镜头，另外为了方便金童他们几人事后各自复盘，我在他们每个电子化身的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都绑定了副摄像头，有需要可以随意切换视角。唔，包括莫罗也有。可是常G不一样，他事先并没有出现在这次试炼的名单上，我们也就没有做准备。同时他还是第一次进入试炼场，他的电子化身是第一次正式接入试炼世界，我们甚至无法调用以往的模型。”

    谢提也皱眉了。她冷着脸，看着菲兹，又看了看旁边西蒙斯：“你们应该提前发现问题的。事情以后可能还会发生，我要一个解决方案。”

    两位操作员脸色都不太好。

    “……不可能没错误的。系统显示连接上了但试炼场里他的身体还没开始做动作，都这么久了，里面还是三倍多的时间流速，总不能常G真就一直站着没有行动吧。”

    “或许我们不应该考虑系统上的补救措施，转而分析常G的逻辑行为。什么情况下，你会在发现自己跟同伴走丢之后还一动不动站着呢？”

    “呃，幼儿园的时候？老师说走丢了就留在原地等父母找过来？”

    “你根本没有在帮忙！”

    当着谢提的面，两人低声讨论了起来。不愧是颗粒度基本对齐、同步率直逼百分百的科学二人组，很快他们就想出一个解决办法。

    “我们可以通过常G在预演练时电子化身与场景环境交互时所造成的数据变换入手。”先是西蒙斯，然后是菲兹，两人激动的轮流对谢提说道。“预演练的核心架构跟现在的高阶试炼是一样的，只是在各个模块上都简化了许多，不过这不妨碍我们通过比对两者近似的数据变换，逐步锚定常G的电子化身所处的环境。”

    “不过这需要一定的时间。”菲兹小声地补充。

    谢提看着眼前两人，脸上重新露出一副知性亲善的面容。她拍了拍两人的手臂：“去做吧。”

    随着两位操作员为解决问题进入旁若无人的状态，谢提、布林克还有其他人也将注意力放回大屏幕上。这时的试炼世界内，几位试炼者之间的争吵暂时被平息了下去。

    起因是点灯人说要尽快到临冬城去落脚，说是大战之前休息一下，顺便体验一下那里的中世纪风情（女人）。但斯凯首先反对，凯特、卢克他们也先后开口表示支持，大家一起到这个试炼世界来，落下一个战友总不合适，哪怕这人跟他们都不熟。然后几人就在附近找了起来。期间安德烈还尝试通过通信模块与操作台联系，想要问一下情况，江挚的失踪是不是剧情事件，但由于试炼世界与现实世界存在时间流速差，跨界通信需要预前转录机制来协调，好一会之后，他才收到菲兹的回应：江挚似乎没与他们一起降临到那片冰原。

    “似乎”并不是一个准确的说法，但既然操作台那边都不能锁定江挚的位置，那大家继续在原点像无头苍蝇那里乱找一气也不是个事。点灯人再次摆出那副阴鸷凶狠的样子，表示我就要出发现在马上立刻那么大个城堡有吃有喝有墙有床不香吗还想体验一下虚拟世界里的暖床服务呢一直在这里吹西北风算什么你们走不走不走滚蛋！

    说实话，以之前点灯人一言不合就放火烧人的态势，这次动手前能开口发出通牒已经算宽容的了，毕竟超级七人组成员，高高在上，不能以一般人的标准来要求。斯凯还说自己要留下再找一会儿，最后被凯特以“你留我也留”劝住，她不能要求自家闺蜜跟自己一起冒险，所以在找块石头留下信息之后，她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向临冬城进发。

    就像西蒙斯之前说的那样，几人赶路的画面并没有太多出现在大屏幕上，在远近景的穿插切换之间，很自然地来到几位试炼者遇上车队的画面，目睹他们在这次试炼中第一次与NPC对话，然后又是一阵淡出淡入，藉由点灯人的视角，现实世界中学员们看到地平线上慢慢升出的那个黑影。同时在点灯人他们逐渐靠近的过程中，这个即将成为大战战场的地方被学员们收入眼底。

    “这就是所谓的临冬城？”

    “比我想象的要小一些。”

    “也还算雄伟吧。”

    画面继续。利用凯特的“说服”能力，此时几人已经换上了一身符合中世纪风格的衣服，并穿过有守卫的临冬城城门，正式进入城内。

    上一次试炼中，凯特、金童她们自称是一个来自遥远异大陆的自由雇佣兵小队，再由男乔丹稍稍展示了强悍的防御力，成功在联军中混到一个比较高的地位，起码不是那种随时被推出去面对丧尸狂潮的天线宝宝，还能分到一间带壁炉可点火取暖的小房子以供休息。这一次他们故技重施，有过上一次的经验，事情非常顺利。不过即使是说过要在大战前养精蓄锐的点灯人，都没有待在那个又分到手的小房子，而是迫不及待地去寻找去发现他心心念念的“中世纪风情”了。金童等几人也出了门，或单独或两两一起，分头行动去打听消息，或者结交人脉。毕竟这次试炼是重置过的，一切都要重新来过，这一次他们要做得更好。

    某可怜的失踪人士似乎要被世界遗忘了，也只有四个人还在关注吧：试炼世界中一边走向城堡侧后方准备找视察城墙防线的大战指挥官、一边聊着江挚那边到底发生什么的斯凯与凯特，以及现实世界里还在尝试锚定A081号电子化身的菲兹-西蒙斯。

    “成功了！”

    忽然菲兹的一声欢呼，将学员们还有谢提布林克他们的注意力重新拉到某人那边。在西蒙斯的协助下，菲兹从系统后台调出一个新的窗口，它与另外几个正展示着点灯人、金童的特写镜头差不多，窗口右上角还专门标上江挚的姓名拼音。不过与其他几人的直拍不同的是，江挚的那个窗口显示的是一个静止的画面，而且，他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在那里面。

    “这就是你说的找到了？”谢提皱着眉质问。

    “呃，应该是被前面灰色的场景挡住了吧。”菲兹尴尬地说道，“他就在这个视角的范围里面，我很肯定！”

    说着他让西蒙斯将画面拉近拉远，尝试找出被“挡在后面”的江挚。可是那些由危境系统构筑出来的场景布置，并不像普通电子游戏里的那样，外面贴图中间是空的，它们似乎就是实实在在的遵循建筑学原理与物理规则的建筑构体。换句话说，你不能让镜头直接“穿”过那些建筑结构，更不能以这种方式达成“透视”的效果。

    之前还会觉得这种设计还原度十足还挺有意思的，现在没人会这么想了吧。

    “等等，这个画面有点眼熟。”

    糗了好一会儿、恨不得自己就是透明人的媒体杰夫忽然指着大屏幕上江挚那个窗口说道。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操作台来，让西蒙斯将播放的时间倒后那么一两秒，回到刚刚他看到的画面。

    在那个角度下，菲兹口中“挡在常G前面”的建筑被大致看清楚外形。那是一座高塔，虽然也就十来米放在当今远远谈不上“高”，但在中世纪背景之下已经算十分可观了。

    “再把邓拉普与怀特霍尔的镜头也倒回去，唔，大概70-80秒之间吧。”

    有杰夫提供的时间区间，很快大家就看到了他想要展示出来的画面。

    由于凯特和斯凯是一起行动的，她俩走过的场景基本一致，只是摄像头分别在两人“身上”，位置上不重合，以致视角有所偏差。也正是这一点点偏差，背景画面里有些残破的一栋建筑在不同视角的对照下，基本能够确认它与江挚那个画面里的是同一座高塔。

    “所以常G与凯特斯凯她们在同一个画面？能直接联系到凯特她们，让她们去找找看吗？”

    “联系倒是没什么问题，但让她们找是大可不必了。”

    “为什么？”

    “没看出来吗，凯特与斯凯她们两个画面里，那座高塔是残破的，而且有着被火烧过的痕迹，而常G那个窗口中高塔相对完整，也没有被烧过的样子。也就是说，常G与凯特、斯凯还有其他人根本不在同一个时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