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晚上的谈判，不能说一无所获吧至少也是毫无共识。

    在江挚特地浪费一点时间、以插科打诨开启了这次会议之后，现场气氛的确轻松了些。可是随后谈判命题被抛出，“该怎么解决这次海塔尔vs提利尔的纷争”摆在双方面前时，这两边又剑拔弩张起来。

    尤其是那位旧镇老翁，一把年纪了却中气十足。虽然海塔尔这边人数比对面少了一大截，但在他的带头之下，几位盟友都像是上了嗜血buff一样，说话更快更有力更下三路了，愣是跟对方骂了个旗鼓相当。

    而对骂都还是其次，有几个暴躁的还一把站起来抄起椅子就往对面扔去。还有江挚在不厌其烦地主持着秩序，还提前收走他们的武器，再加上专门安排了带刀侍卫站场，要不然，估计他们能将这个刚落成还没几天的会议室给拆了。

    其实江挚早就烦了。

    一整个晚上，别说共识，连常规的谈判环节都无法展开。而之所以整个流程无法推进，还是海塔尔那边从一开始就咬死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让洛拉斯赔亨佛利一条手臂。

    白天死了好几人，伤势比丢掉一条手臂还严重的也有七八个，这些他们是只字不提——不只是海塔尔那边，提利尔阵营也是如此。也是，之前的角陵围杀以及亨佛利的拼命突围，两边也都死了一两位骑士以及若干个骑士侍从，这不，那么多条性命，依然上不了这次谈判的桌面呢。

    回到谈判本身。提利尔阵营一方倒是接连提出了好几个颇有诚意的条件，海塔尔那边通通回绝，甚至听都不想听，在谈判的余地上他们只接受一点，那就是允许洛拉斯保留自己的惯用手，剁掉另一条手臂，而就这，提利尔一方还必须做出很多方面的让步才行。

    现在知道为什么谈判不下去了吧。亨佛利丢了一条右臂对他以后的生活肯定造成极大的影响，甚至可能骑士都当不成了，所以海塔尔坚持以血还血以手臂还手臂，不接受其他条件。可是说个不好听的，亨佛利之于海塔尔家族，跟洛拉斯对提利尔的重要性根本没法比。

    亨佛利是雷顿伯爵十名子女里的老幺，前面不算姐妹也还有三个哥哥。洛拉斯则是梅斯公爵的长子，更是唯一一个儿子。哪怕不说梅斯、玛格丽他们对洛拉斯的亲情，难道提利尔家族的族长乃至河湾地守护、整个河湾地的主君，未来要由一个独臂人来接任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直到临近午夜，会议不得不结束了，谈判依然毫无进展。离开前玛格丽还特地对站在门口送客的江挚说了两句话，大概就是：

    你看不是我们提利尔不想和谈，我们随时都可以展示我们足够的诚意，是海塔尔那边根本没有想要谈下去的意思，所以如果首领大人你真的希望谈判能成功的话，还是去跟海塔尔那边说说吧。另外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最坚决反对和谈的就是那个莫罗娅，是她一直怂恿她父亲雷顿伯爵不能在让洛拉斯赔一条手臂上松口，她明明也直到这是不可能的。你是她的朋友，你应该好好跟她聊一聊，对她施加一下影响力。

    说到最后那里，玛格丽给了江挚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来施加影响力呢，咳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不过，江挚是什么人，一个正直善良勇敢，一个有品德有追求，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一个早就立志向建设河湾地做出贡——啊呸。总之，对玛格丽那个说露骨点就是出卖男色的提议，江挚理都不理。

    这天剩下的夜里，江挚没有去找谁谁谁或者做某个谁的思想工作。又不打算睡觉的他拉上科本小老头，接连视察了好几个位置分别在城堡内不同地方的工场，最后在一家铁匠铺里度过了新一天的黎明。

    托布·莫特，曾经是七国首都君临城内一名手艺还算不错的铁匠。之前江挚特地派出了一个小队的手下，身着便装进入君临城，将他连同他那位蓝眼睛黑头发的健壮学徒打包了回来，带到江挚面前。对此托布跟那位叫詹德利的学徒都非常不满，不过当江挚告诉他们，将会给他们数不尽的铁器订单、并可以让托布暂代空设的龙城装备部部长时，托布当即就改口、学着将他们带过来的手下们那样喊首领了。至于詹德利，江挚也给了他一个他拒绝不了的条件：如果他不想继续当铁匠学徒的话，可以推荐他加入龙城的军队中。

    普通的推荐或许没用，但那是城主的推荐，成为一名全职军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了。而刚好，詹德利早就向往成为一名战士，早就在利用师傅托布打铁剩下的边角料，给自己打造了一顶不怎么精巧、但外形带着点粗狂美的头盔呢。到达龙城的当天下午，他就兴致勃勃的找上码头附近的征兵处报名了。

    仔细观摩了一下让托布打造的样品，江挚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手将之递给跟来的科本小老头，自己则跟眼前这位武器铸造大师聊起了家常。

    住得还舒服吗？

    吃食那些合不合胃口？

    这里环境还可以吧，至少没有君临城里大街小巷到处都有的屎尿味？

    你在这里也算稳定下来，不考虑找个妻子组建家庭吗？比起君临或者其他地方，这里应该算比较适合养孩子的了。

    虽然江挚看上去起码比自己小了十五岁，但托布一点都不觉得对方问的话有什么不妥。

    “不用了，我年轻时去了峡海的另一边学艺，有一次不小心伤了那里。所以算了，就不去害别人了吧。”托布笑着摇了摇头，一点都不觉得尴尬，显然早就看开了。“家庭我本来就有的，不过那个本以为会接过我的手艺的蠢学徒被首领你哄去当兵了，你看，要不你赔我一个？”

    “你尽管去张贴收徒广告，这里甚至中央广场都行，我还巴不得你多收人，多教几个大铁匠出来了。当然，按着你自己的意愿来。”江挚这么说道。“詹德利也是，那是他自己决定的。对了，他准备得怎么样了？”

    托布又是笑着摇头。

    “那蠢货知道你安排他参加比武大会后，激动得睡不着觉，过来帮我打了几个小时的铁。现在这个点，应该才睡下两三个小时吧。希望他等会不要表现得太糟糕。不过……”说到这里，他有些。“首领，那蠢货才当了几天的兵，他真的能行吗？我有点担心……”

    江挚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我向你保证，他会没事的。”他认真的向托布说道。“再说了，你信不过我，也应该信得过他，更应该信得过自己的手艺吧？”

    迎着江挚郑重的保证，托布咧嘴，脸上再度挂上笑容，而且其中还带着点小兴奋。

    “信得过，都信得过，不过最信得过还是首领你。首领，你给我的那种图纸虽然画得不太专业，但的确能让盔甲的防御力提高不少！”

    “我也觉得那份图纸有点小瑕疵，画得有一点点随意，不过这种叫‘标准化’和‘模块化’的制造方式真的太优秀了！不不但是像托布大师说的那样极大增强防御力，还能极大的节约维护成本！”这个插话的是跟着来的科本，他声音里的兴奋不比托布那的少。“首领，这就是你远东家乡的工艺吗？”

    江挚黑着脸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被眼前这两人鄙视了。他们一个是小有名气的铁匠大师，一个是学城出来的研究狂人，他一个非专业人士能将图差不多画出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吗！

    “铛，铛，铛”……

    这时，中央广场的方向，传来几下钟声。比武大会第二天的赛事很快就要开始了。江挚向托布点头告别，又伸手给科本小老头指了个方向，然后朝治安队的站所走去。今天，他要兼职一把治安部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