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六月的李家镇已经步入夏天，可早晨的清风还是带着沁人的凉意。这时才八点来钟，小镇的街道已经变得熙熙攘攘，忙碌的人们来来往往，各种声音此起彼伏，热闹无比。

    一位身穿一件带有污渍的棕色T恤的中年男子踩着一双沾满灰尘的黑色皮鞋，悠然自得地穿行在人群间。他时而与街边摊贩讨价还价，时而跟相识的人打个招呼，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在这为了方便称呼这位中年男子，我们就暂且称他作B吧。

    B叼着一根烟，在街道上看似漫无目的的闲逛，但他七拐八拐的，竟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悄悄地走到了小镇的边上。在这，过去一点是一条公路，顺着公路再走就走出了小镇。

    B突然扔掉嘴里的烟蒂，收起慵懒的状态，一下变得精明无比，他用锐利的眼光警惕地扫过四周。

    在小镇的边缘地带已经是人烟稀少，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在远处活动，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根本就没有人会留意到B的动静。纵然如此，B还是谨慎地再三确定不会有人留意到自己后，这才改变方向，沿着公路离开了小镇。

    虽然已经没人会留意到B的动向，但B还是不敢大意，他收起敏锐的目光，又变回起初那种慵懒的状态，装出那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慢悠悠地向河边的田地走去。假如这时有人注意到B来，也不会起疑心，顶多也是认为这位一贯游手好闲的家伙又在无聊地打发时间而已。

    B沿着公路走到一大片田地边缘，看了看四周，这个时候干活的人不多，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农民在弯腰干活，而且彼此之间都隔得很远。

    B拐向田地走去。他刚走到田埂边，空空的泥地上突然旋起一股小小的旋风，兴奋地向B旋去。B嘀咕一声，抬起脚，从干燥的泥地上向那股迷你的小旋风身上踢了一脚尘土。

    “玩去！”

    迷你小旋风立马卷起踢向它的尘土，开心地玩耍起来。

    眼前的田地里只有一位老农在弯着腰锄地。B不再理会迷你小旋风，迈开脚步向老农走去。迷你小旋风见状，连忙卷起尘土，赶紧跟在B的身后。

    B走到老农身旁，从裤子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根香烟，然后在田埂边找了个地方蹲下，点上烟。低头闷声道：

    “开始了。”

    老农嗯了一声，头也不抬，继续忙着锄地。迷你小旋风没有继续靠近B，它找了一棵树，躲在树根下接着玩弄卷起的尘土。

    “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了当农民吧？”B吐出一口烟，看着老农不满地说：“天天锄地，我看你干脆这样过得了。”

    老农反问一句：“不好吗？民以食为天，我看不出还有什么职业能比农民更为重要的。”

    B无语，他默默地抽着烟。老农从田里拔起杂草，扔到路旁，问B：

    “顺利吗？”

    “还行吧。。。。。。”B有点迟疑，“我看是没什么问题，但心里没底。”

    “注意点，”老农点点头，“掌握好分寸。从这些天的观察来看，应该是没问题。”

    “还要继续吗？我看既然开始了，就应该可以了。”

    “不，还要继续。再添把火吧，从反馈的情况看，我觉得他们还是有点犹豫。”

    “好吧。”

    B看上不是太情愿，他捡起一块小石头扔向小小的小旋风，小旋风轻盈地一个扭身，轻松躲开扔向它的石头。

    “我想回家了。”B突然闷着头说。

    “快了，再忍忍，快了。”老农轻叹一口气。他舒展了下因长时间弯曲而酸痛的腰。“要下雨了。”

    B抬起头看看蓝天，湛蓝的天空艳阳高照，群山顶上拉扯着几缕云絮。他想反驳老农几句，但转念一想，就不再吱声了。

    “这次机会难得，我们一定要把事情推动下去，让他们恐慌，只有恐慌了，他们才会不计后果地做下去，也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老农弯下腰继续锄着地，慢条斯理地对B说：“你这次要更小心一点，不要暴露自己，火候一定要掌握好。不过也别太担心，只要按之前计划好的去做，就不会有事。也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回家。”

    “知道了。”B把抽剩的烟嘴扔掉，又从裤子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支烟接着点上。“我会注意的。”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老农默默锄了会地，然后停下，若有所思地问：

    “整件事你怎么看？”

    “说实话吗？心里还是没底，太危险。”

    “可是已经开始了。”

    “还是可以收手的，这个计划太过于激进了。我还是坚持原来的意见，换个温和点的计划。”

    老农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锄头，坐到田埂上，拿起水壶喝了口水，说：

    “你怎么又来了，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这次计划的必要性，也投过票表决同意的。”

    “那不包括我。”

    老农一下变得严肃起来，他语气坚决地说：

    “这个不容再质疑！你必须无条件地实行会议上的表决！是，计划是比较激进，过于冒险。但在种种方案里面，最行之有效的，最有可能达成目的，完成我们使命的，也只有它。再说，这点你也是认可的。”

    B显得有点沮丧，他闷着头，放松了语气。

    “你放心，在执行上我不会打任何折扣。只是。。。。。。”B抬起头看了眼群山顶上的云絮，那云絮似乎变多了。B接着说下去：“只是这个计划充满了太多未知的因素。变数太多，风险太大，计划是一回事，执行起来又是一回事，往往一不小心或因为别的什么一点小事，计划就会失控。”

    老农听完了B的抱怨，他没有立刻反驳B，而是默默点了点头，表示同意B的看法。想了一会才慢慢说：

    “是啊，确实太多变数了。在这计划的现阶段对你来说的确是比较危险，特别是你是这一阶段的主要执行者，危险是直接冲着你来的。即便是这一阶段过去了，你也依然处在一个危险的境地。你，太不容易了。”

    老农叹了口气，然后伸手跟B要了根香烟，在B帮他点上后，吸了一口，轻轻吐出烟雾，继续说：

    “可，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这计划的风险性和可能会导致的后果，也修正过很多次细节，力求把风险降到最低。最终方案也上报总部进行过模拟运算，总部也认为风险虽然很大，但只要严格按照方案执行，所有的风险全部都是可控的。”

    说着，老农慈爱地看了眼B，接着说：

    “你知道吗？其实我对这个计划充满了信心，而信心保障的来源就是你。你是我们当中执行力最强的一个，也是我见过最强的一个，这个毋庸置疑。我对你的能力是百分百信任的，我绝对的相信你可以完美地完成任务。”

    话说到这份上，B也无话可说了。他灭掉手中的烟蒂，再度掏出皱巴巴的烟盒，数了数所剩无几的香烟，自嘲地说：

    “在这，什么都学不会，就学会了这玩意。”

    B收起香烟，长吐一口气，突然想起什么，便转头问老农。

    “你和他是老相识吧？”

    老农点点头。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他会不会认出你来？”

    老农笑了，他摊开手反问B。

    “你看看我现在这模样，你觉得还能认出来吗？”

    B也笑了，接着他关切地说：

    “说到危险，我反倒认为你比我更危险，毕竟你们俩是老相识，要是哪天一个不小心，他真的把你给认出来了，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老农一个苦笑。

    “我也设想过这一点，不过只要他还有顾虑，不敢放开手脚，那就不太可能认出我来。放心吧，我会加倍注意的。”

    “要命的是，我们也认不出他来。”

    “会的，有一天终会浮出水面的。我相信，只要计划的第一阶段实施完后，我们就可以把目标锁定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B深吸一口气，然后站起来。

    “好，在这，我再给你一个保证，不管我对方案有什么意见，但在执行方面，我都会不折不扣地实施。”

    老农点点头。

    “这点我绝对信任你。记住，一定要隐藏好自己，把握好时机。”

    已经转身的B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就算是告别了老农，然后朝着镇子的方向往回走去。

    这次迷你小旋风没有跟上B。而是丢下卷起的尘土，冲向老农，向老农控诉B刚才的鲁莽举动。

    老农笑笑，他没有理会小旋风，拿起锄头继续他还没做完的农活。